白玉京不由苦笑,他先前为了搜寻功法似乎是颇有些跋扈。
“剑圣说笑了,贫道本是方外之人,此来日本只为寻一件故人遗物,不知剑圣可知柳生一鸣?”白玉京说完,直直地望着冢原卜传。
冢原卜传听他提起柳生一鸣,不由微微一怔。
“你说的应该是醍醐寺休丰法师的大弟子吧,你竟然认识此子?休丰法师曾言其弟子之剑锋利可冠绝天下,当时还不以为然,后有人传言其弑师而走,确实当得此言!”
说到这儿,冢原卜传长叹一声:“剑者,决也,断也!拔剑而起便当决生死,持剑而行岂能不断七情?内如金石,外如刀刃,不可谓锋芒不盛。只是可惜休丰法师,甘愿舍身而成全其道!”
说完,看向户田势源:“你的剑虽然够快,却少了这一份决断,失之于刚强狠厉。”
户田势源连忙施礼道:“多谢剑圣大人指点。”却见白玉京微微摇头,不由一怔。
“剑圣此言差矣!如你说言,剑乃凶器也,非决断无以狠厉刚强!但尽观我大明,在朝在野,公卿匹夫所持之剑皆言君子之剑。故剑开双刃,是分阴阳,并与刚柔。所谓剑道,刚不持久,柔不恃强,唯两者并济无以久无以强。此亦君子之道,内圣而外王。”
冢原卜传听了白玉京的话也不反驳,日本之剑道本就因战乱而兴起,持剑者即杀人者。若无此决断,何以百战百胜,视死如归。
但户田势源却是不由低头看了看腰间的小太刀,正如白玉京所言,日本的剑即是刀,只开了一刃,十足凶器,所以唯刚唯强。大明的剑他是见过的,皆开双刃,可刚可柔。
冢原卜传说他的刀不够狠厉所以才久久不能精进,这话也没错。户田势源从小生活的富田家本是越前大姓,武士出身的他习剑以来多是和亲弟弟或侍从比剑,往往只论高下不分生死,所以剑法虽精却少了一份决断。
对于这一点他早就明白,所以还特意改姓户田脱离富田家。
“道长你刚才说起柳生一鸣,莫非此人去了大明?”冢原卜传当然记得,柳鸣一生正是休丰法师从大明游学时带回来的弟子,若说柳生一鸣在弑师后去了大明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正是,他本名柳鸣生,贫道此来正是为寻其遗物。”白玉京又直言不讳地说道:“三年前本托付浅间神社坂上神官爱女坂上樱子回富士山寻找遗物,只是三年来杳无音信,贫道这才不得不孤身渡海而来。”
“可惜等贫道到了富士山才知道有人杀了坂上樱子带走了柳家遗物,贫道只好再次东行。”
冢原卜传突然哈哈大笑:“莫非道长认为是老朽杀了其人?”
他这话一出,户田势源顿时色变,他原本以为白玉京只是来寻剑圣论剑,相互切磋交流,现在看来似乎另有其因,难道真要动手分个生死不成?
白玉京神色平静,缓缓说道:“剑圣多虑了,只是坂上樱子等三人死时浑身上下无一伤痕,亦非中毒饥寒而死。贫道听闻剑圣有一门绝学能令人寿终正寝,特来相询。”
他的话才说完,户田势源和北原千秋顿觉亭中温度似乎冷了几分。那冢原卜传刚才还开怀大笑,这时脸色却是变得冷若冰霜。
“是九野泉和你说的……”
冢原卜传说起九野泉三字时似乎语气都有些变了,“怪不得,大和国春日大社的泽仁主祭会死在你的剑下。阁下,你可知他是我一生之中难得的故交之一。”
原先还称呼道长,此刻却是异常生分得称呼阁下了。
白玉京脸上神色微变,还没有说话,就听冢原卜传继续道:“其实你若不来,老朽未必会为其报仇。但今日你既然来了,老朽也不得为为其向你讨个说法。”
“当然,你若想要见识老朽那门‘秘剑’就看你是否有那本事了!”
白玉京摇头,话已至此,也罢,就见识下这位日本剑圣的手段。蓦然他又想起九野泉,莫非当时他就想到了今天这一幕?不过,纵然如此,又有什么可担忧的,区区日本弹丸之地,有谁能拭其锋?
而白玉京正想着的九野泉此时正偷偷潜入了鹿岛神宫,来到后山一座阁楼。
阁楼上一名丽衣女子正在画画,突然见到登上楼来的九野泉,刹那整个人都呆住了。手上的画笔也瞬间洒落在画纸上,原本已经画好的雪山顿时一片模糊。
正如她的心,也是各种念头交错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