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安顿了一会儿,又问:“二哥纳妾了?”
“姜雅容么?”程逸珩继续用手敲着桌子,“以前她姜家还在的时候,大家结伴儿出去玩,我见过她几次,很有大家小姐的范儿,这趟回来变了很多,看上去可怜兮兮的,你二哥没说,但我了解他,我相信他没纳妾,只是照顾她。”
“二哥和四妹领养了个孩子?”庭安接着问。
“嘿,没错,承儿特别可爱,我每年都给他打一对银锁,今年的也快做好了。”程逸珩拍了一下桌子。
“大姐和欢儿可有消息?”
“他们俩我当时调了兵去找的,没找到,不过有人说他们在外面过得还不错,不用担心的。”
程逸珩正笑着回话,忽见面前的人目光中现出一抹悲凉。
他心一紧:“怎……怎么了?”
庭安道:“孟家这些年你都始终有身影,而我,却缺席了那么多,我愧姓孟。”
程逸珩看他神情,方才的轻松尽收,绞尽脑汁地想话语安慰,他想说不是你的错,跟你没关系,你也是身不由己,可是这些话说出来实在是没分量,解决不了什么。
他踌躇着,思量着,一个大胆的想法冒出脑海,在脑子里不停地转,他上下左右的权衡,半晌后,犹疑着说:“太后没了,皇上换了,这个她信里告诉过你吗?”
“此等大事,不用她说,我也是知晓的。”庭安答。
“嗯。”程逸珩点着桌子,“我觉得吧,你当年那事情应该没人还在意了,说不定能回去呢。”
庭安怔了怔:“不管皇上换没换,朝堂还在,我若光明正大出现,你的欺君之罪就免不了,说不定还会牵扯出一堆事情……算了吧。”
“这个……”程逸珩叹口气,虽然他不想承认,但这些话是真的。
而且,不单单是欺君之罪,巡捕房几个囚犯的命,还有那个替死的小吴将领的命,都挂在他这里,倘若庭安出现,这一笔旧账就要重新翻开,若巡捕房纵火一事真相大白,不但朝廷要砍他,吴三口也不会放过他。
何况,不只是他,一直盯着孟家的伯查德,知晓他没死,有了借口,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孟家呢?
“那……你想回吗?”半晌后,他叹着气问。
庭安没有说话。
这须臾的沉默让他心疼。
他想了想,忽然十分没脑子地道:“不光明正大,偷偷地回去,行吗?”
说完后就觉得自己失言,孟庭安这样在云端上的人,怎么能没名没姓地回?
可是对方留意起来,向前迈了一步,专注地问:“此话怎讲?”
他诧异了片刻,有一点激动,迅速转着脑子:“就……除了孟家,不让人知道你还活着,你也别叫这个名儿了,改个名字,最好别回浔城住,到外地去,但可以经常偷偷回孟家看看,总比这里回不去好得多。”
他越说,就越有了画面,索性将这冒出来的想法全都倒出来:“虽然朝堂卷宗在,但时间这么久了,想在民间瞒住,应该也不是难事儿……你要是回去,我干脆不做官了,我陪你去外地找个人少的地方住,你还画你的画,但是没法以原先的名望卖了,不过我什么都会做,养得起……那个,我是说,我可以保护你,不会让你有后顾之忧。”
他一鼓作气地说完。
话音落下后再细细想了想,心惊胆跳地暗叹:“这后面说的都是什么鬼话!”
他定了定神,找补道:“不是,那个,我的意思是……”
“你是要为我解甲归田吗?”还没说完,但听对面的人道。
他一下子忘了自己还要说什么,怔怔地看着眼前人。
“你这富家公子,怎么可能什么都会做,骗我的吧?”对方又道。
他腾地站起来,按着桌子向前倾了倾:“我没骗你,我有几年可没少干苦力好么,就算不会做,也可以学啊,我学东西很快的。”
他的心砰砰直跳,这话说完了,秉着呼吸,再次小心翼翼问:“那么,回吗?”
孟庭安看着屋内镶花刻金的拱顶,罗马柱正对着没用过的壁炉,他忽然想起了曾经在浔城的西园醉茗轩,那专门为他举办的庆功宴上觥觸交错,流光溢彩的景象。
一切都是身外之物。
他回过神,紧蹙的双眉轻轻舒展,弯起浅浅的嘴角。
异国霓虹比不上故乡黄土,纸醉金迷抵不过清茶一盏。
一朝名,数载思,换余生平凡。
很是划算。
他向面前人会心地笑了笑。
手中的信纸不经意掉落,他俯身捡起,想起来,第二页纸还没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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