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葵与其说是惊叫不如说是惨叫，他毫无防备时突然觉得浑身像是多了三十几倍重量整个人立马向着台阶坠落膝盖狠狠撞在石头上，发出响亮的碰撞声。他得死死按住上一个台阶，才能保证自己的身体不与大地紧贴。

“重力好像变大了！”葵低着头说。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金贝瑞、密西西、小艾连狮子都岔开腿趴在了地上。当温盈登上台阶的瞬间所有在前院的小队成员全部都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重力，将他们狠狠压下去要么跪倒要么趴低谁都抬不起头。

在空空的大殿前唯有一个人还站着。

温盈略弯着背与重力对抗然后她猛地一挺向上直起了腰。

当温盈站直的瞬间，她听到自己刚接好的骨头传出了“喀”的声音。

“温盈小姐！不要与这股力量对抗！”全坚虔诚地伏倒在地上，歪着头对她喊道“只要您像我一样臣服于这个力量通过考验后祂会允许我们站起来。您非要同它对抗是不可能扛得住的！”

“全坚说得对你听他的吧。”葵死撑着不趴是因为他的膝盖撞碎了如果直接趴下，全身重力压在膝盖上，他可能下半截会截肢。但他还是学着全坚的样子对这个力量表示出完全的顺从。

即使在鹿弥洛大陆也从未有膝下黄金的说话。

臣服于强者，这并不是丢脸的事。

葵劝说道：“你只要趴下等一等，我们就不用在这里耽误时间了。”

温盈冷漠地看向全坚，紧捏着拳头问道：“这个重力是哪来的？祂为什么要我们下跪？”

“这是神明！尊重祂是天经地义的事！”全坚听出她并没有顺从的意思，忙说，“您不要为了一点自尊心搞成这样！海雅神是不能得罪的！”

“可祂没有尊重我。”温盈慢慢地说。

如果这个海雅神在香案那摆上祂的神像，或许温盈愿意向祂施礼。反正神明一定比她活得久，就算当成长辈来尊敬，倒也不是不可以。如果真的有海雅神，这个神明的做法未免也太卑鄙了，先兵后礼？无论之后给予多大的补偿她都不要。刚才，她一踩上台阶，就突然改变重力磁场偷袭她，逼她下跪。她若跪了，这就不是她的选择，而是不得不跪。

温盈绝不接受，被迫做一件事。

她握紧拳头，无视全坚绵长的劝告，扛着巨大的重压，一步一步往上走。这稍高的九层台阶，像是一座高山摆在她面前，每迈出一步都像是要跨越一道天堑。全坚说得没错，这重压几乎能把人捏碎，若是顺从它，它便不再伤人，若是抵抗，它便予以惩戒。温盈走得越远，那股重压的力量越大，她每一寸骨头都像是被人攥在手里，用力握着。

仿佛有成百上千只手握着她的每一根骨头。

“香案……”

温盈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拼着骨头一块块碎裂的危险强行踏入大殿。当她走进大殿时，立刻发现前方有一面空白的墙，一般的庙宇都会在此处摆放一座巨大的神像。但这里没有神像，但在该摆放供桌的地方倒是果真有一个香案，她想这应该就是刚才全坚在外面说的无神香案了。

香案旁边应该有神香。

温盈慢慢朝右边走了一点位置，发现了一个篓子。这是灵力先找到的，不然按照她的个人习惯会先往左边走，那就得绕着香案多走半圈。在这股重压下这种行为跟自虐也没什么区别了。

篓子里果然放着许多神香，一根根又长又细，温盈伸手抓了一把。

当温盈抓住神香的一瞬间，她忽然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重力磁场消失了。不仅如此，连进入海雅遗地后一直笼罩在她心间的不安感也消失了。难道是……已经过了这关？温盈想要卜卦，但扫视周围的布置，又想起这里是海雅神殿，既然是其他神明的地盘，在此地卜卦或许会受到信仰与神力的奇力所影响，改变卜卦结果。

出去以后再卜卦一次。她想。

温盈将手中的神香掰下一块，确认了它的身份，是普通的线香。掰下来的香块里也并没有塞入不应有的东西，没有怪异的气味。这根线香本身应该采用了至少二十种香料，气味较为复杂，但都是很常见的香味，混杂了几种温盈没闻过的香味，但从气味来判断应该是无害的，可能是本地特产。

拿着手中这根掰断过的线香，温盈的表情中并没有欣喜。虽然那种萦绕心头的不安感已经消失，但她依旧存有忧虑。出于谨慎，她只是拿在鼻子底下略微闻了闻，并没有点燃它。

“你还好吗？”金贝瑞从外面跑进来。

他停在温盈面前，手伸出来又收回去，似乎想要捏捏温盈的手臂又怕她生气。

温盈大方地捏给他看：“我骨头硬得很，没碎。”

金贝瑞松了口气：“那就好……”

葵稍慢一步跑进来，他震惊地打量着温盈，问她：“你做了什么？”

亲自体验过重压的他非常清楚那个重力磁场有多厉害，但是温盈不仅扛着那个重力继续往上走，竟然还让这个重力场消失了。他什么都没做，全坚似乎也老老实实趴在那里，既然如此，肯定是温盈做了什么。

可温盈摇摇头：“我没做什么，只不过是拿起了这些线香而已。”

“难道线香上有机关？”葵立刻跑到香案旁研究，但把篓子里的线香全部拿出来也没有发现任何机关，篓子没有连线，香案周围也没有挖坑。

密西西也进来了，他一直好奇地看着大殿里的装饰，但什么也不敢碰。

“你不是想知道海雅神殿里有什么吗？”温盈道，“怎么现在倒规规矩矩什么都不敢摸了？”

“全坚说，这里有海雅神。”密西西讪笑道，“我觉得，还是尊敬一下神明吧。”

“他说了你就信吗？”温盈道，“他还说抵抗重力会死呢。”

“您当然不同，但我嘛……”密西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刚刚重力磁场突然出现，他也立刻被压得趴在地上起不来。亲自体验过重力场的人，都明白这股重力究竟有多强，即使顺从了，趴在地上的时候也总怀疑自己会不会被那只无形的大手碾碎，这是一种生死皆操控于人的真实体验，给了他非常严重的心理阴影。

所以他即使出于好奇跟着走进大殿，但看到与海雅文化有关的一切还是小心翼翼，不敢触碰，甚至连看都是看一会儿就赶紧低下头，休息一下再继续。

不过，无论有多小心，密西西依旧执着地偷看着周围的一切。

这里可是海雅神殿的正殿啊！这些壁画，这些布置，是否隐藏了什么秘密呢？

“你不是想成为传奇法师吗？这点胆量，恐怕不能和赫洛比吧？”温盈见他一直缩头缩脑的，索性推了一把，“你一直想要找到赫洛法师塔，想要进入海雅神殿，想像赫洛一样获得海雅族留下的知识，现在机会摆在你面前你都不敢动，还想什么呢？”

现在连她站在密西西身旁，都这不敢、那不敢的样子，凭什么去妄想成为传奇呢？

赫洛虽然是她的手下败将，但她相信他当初绝对是有勇气一个人冒险的英雄。只可惜，这个英雄不是她的对手，没有获得一个好结局。不过，她这不是没杀了他吗？

听到温盈的话，密西西心中一动，不由得抬头看了她一眼。

“不是看我，是看看这座大殿。”温盈问，“难道这里没有什么是你好奇的，想研究的吗？”

“……”

密西西没有说话，但抬头扫视起周围的一切。

现在仔细一看，这间大殿里似乎不像是隐藏了什么，主要是因为大殿实在太空旷了。它没有摆放神像，却有一个香案，有一个装满线香的篓子，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了，一面墙是空白，另外两面墙壁倒是绘制了复杂的壁画，但绘制的画面和一般人能想象出来的不同，线条乱七八糟，颜色千奇百怪，只能说绘制这两幅巨大壁画的人一定不缺颜料。

他被温盈一激，忍不住想要马上做些事情来证明自己，但抬头望去却发现身边好像没什么值得让他下手的。

看来看去，好像只有那个香案值得他带走研究。

虽然只是一个桌子，但既然能够在大殿里摆这么久却无有损坏，说不定也是个宝物。

“我想研究这个。”他指着香案对温盈说，“我能把它带走吗？”

密西西问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飘忽，一听就知道自己都觉得心虚。但他还是鼓足勇气问了这句话，就算温盈又像平时开玩笑一样说他痴心妄想，不会帮助他带走这个供桌，但只要他说了这句话，那就能证明他并不是一个没有勇气的懦夫。

事实上，或许金贝瑞和葵觉得被重力场压下去跪下无所谓，但密西西却不这么想。他是一个法师，一个有法师所有特点的典型法师。法师是什么？除了会使用魔法之外，关键词就是：自信、傲慢、尊严、地位。

被重力场针对的瞬间，密西西扑通就跪下了，甚至被压得趴在地上动弹不得，这种感觉对密西西而言简直就是前所未有的耻辱。尤其是温盈顶着那么巨大的压力向上走，在他面前踏入大殿，有了这个对比，更显得他可笑。

经历了这件事，他很矛盾，既羞耻于自己毫无抵抗地跪下，又恐惧于这个无名力量的压迫。直到温盈直白地指出他的行为，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经意间远离了成为传奇的梦想。

法师，终究会有死的一天，传奇不会。

他若怕死，那就更不应该做怕死的事。

密西西想到这里，便又说了一遍：“温盈大人，我想要这个，我能把它带走吗？”

“你没必要说两遍吧？我没不许啊。”温盈笑着说，“这东西又不是我的，你想拿就拿走。”

“谢谢！”密西西高兴地上前搬起了香案。

一个人张开手臂大约是一米六的长度，他的手略长些，也需要大约三个人拼起来才能凑齐这张长桌的长度，也就是将近五米。香案是实木的，但只有桌面稍重一些，底下是四面支撑木，空心的，所以密西西一个人也能把这张香案桌抱起来。

一直站在角落里的全坚终于看不下去，前来阻止。

“这位先生，这张桌子虽然不是温盈小姐的，但它是属于海雅神殿的。”

“我知道啊。”面对他，密西西就没那么温和了，“海雅族不是已经走了吗？”

“……它是海雅神殿的。”

“你是海雅神殿的吗？”密西西反问。

全坚哑然：“……我当然不是。”

密西西笑了起来：“那你管我呢？”

他绕过全坚，抱着香案继续向外走，打算把它抬到院子里去，等到离开的时候带走。反正，只要温盈嫌他走路慢了就有可能会愿意帮他收起香案，就像她轻轻松松收起和拿出那么多张床铺一样。

当密西西抱着香案走到门槛前，大殿里忽然亮了起来。

全坚突然大叫：“海雅神显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