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盈对盖里希的印象不是很好。
这个医生的治疗手段极其低劣傲慢自大,治死人就推锅给神谕治疗过程毫不清爽竟然还当成表演卖门票……要数落他的缺点温盈能讲半天。可她没想到盖里希竟然会来找她告密。一旦教会知道他曾经对她说过这句话,极有可能将他当场拿下,作为异端同党一并烧死。
“你怎么敢对我说这些?”温盈问“难道你不怕教会的人连你一起对付了?”
盖里希发现她的声音没有被放大。
那他应该也不用压着声音说话了。
“所以你得快跑啊别被抓住,别出卖我。”盖里希说。
还挺有逻辑。
温盈问:“我们根本不认识你为什么要救我?”
“你是个有本事的医生不应该不明不白地死了。”盖里希说“你最好趁着教会的人还没来快走。”
“……你可真是好心。”温盈绽开笑容。
她忽然握住盖里希的手腕抓出一把绿色的泥糊在他亲自割的两道伤痕上。
盖里希刚要呼痛,忽然发现自己胳膊竟然不疼了。
温盈拍拍他的胳膊:“谢谢你报信,下去吧。”
盖里希疑惑地看着她:“你不走吗?”
“我治好这些人就走你放心吧我不会被教会的人逮住的。”她低声道“我既然敢在这里开擂台自然有把握不必为我担忧。”
“好吧。”盖里希警惕地说“就算你被抓了也千万不要出卖我。”
“嗯嗯。”温盈挥挥手,催他离开。
盖里希用另一只手捂住敷药的胳膊,从温盈搭建的出口通道离开擂台然后迅速远离了广场。他避过旁人来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见周围还有一户人家亮着灯,便凑过去借光。他小心翼翼拨开了敷在胳膊上的绿泥,发现绿泥下的伤痕竟然已经痊愈不仅痊愈,甚至连受过伤的痕迹都看不出了!
“这到底是什么药?”
他深感好奇,忍不住将胳膊举到嘴边,舔了舔药膏的味道。
“应该是捣碎了某种草药……味道有点熟……”盖里希研究欲爆发,捂着胳膊朝医院飞奔。他已经没办法再回家睡觉了,他今天晚上必须打开医院内库翻出所有草药,搞清楚这个绿泥到底怎么揉出来的!
盖里希陷入研究的魔念中,无法自拔。
……
“下一个。”
温盈笑着摇摇头。
在治疗时,她仍然不时地想起盖里希,想起盖里希呆呆的神情和故作警惕的样子。其实还是很呆。
“真是笨蛋啊。”温盈回想他临走前说的那句话,就忍不住要笑出声,“就算我被抓了也千万不要出卖他?亏他想得出……”如果真的很害怕被出卖,那就干脆不要告密好了。
告密了就会被出卖,她若要提醒某人,必定是有充分把握才敢做的。
这个好心兽医竟然凭着一腔热血就上了……
真是好笑。
新上来的病人病情不是很重,还能借着飞虫的光观察温盈的脸色。
她担忧地问:“您真的不用休息吗?您一直全神贯注地给我们看病,会不会累?”
“不要紧。”温盈重新开启扩音法阵,“你们的病情和伤情才是最重要的,一刻都耽误不得,我不累,不用休息。”
多么动人的话。
“这位盈月女神的使者,真是无私到了极致。”
擂台下,有动情的淑女甚至忍不住开始鼓掌。
一个人鼓掌,带动了周围一圈,又带动了周围一片,最后整个广场上都响起了清脆的巴掌声。
“啪啪啪!”
“啪啪啪!”
“啪啪啪!”
……
“啪!”
玛森莫的手重重地拍在议会桌上,指着窗外,“你们都听见了?”
深夜,广场上的鼓掌声实在是太响亮,即使坐在教堂的议会厅里也清晰可闻。
下首的众修士们都低下头,不敢言语。
他们被一个异神登堂入室,也觉得丢脸,但玛森莫生气则更可怕。
这种时候,谁抬头谁是靶子,他肯定冲着靶子打到爆。
“都!抬!起!头!”玛森莫不悦地说,“你们还有没有一点修士的尊严?你们现在觉得是我可怕,还是这个异教徒可怕?她根本就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更没有把伟大的主放在眼里!盈月女神,你们谁听过这个神名?”
所有人都摇头。
“你们当然没听过,听过就怪了!连我都没听过。”玛森莫往椅背上一撞,“区区一个无名女神竟敢到我的地盘来传教,我看她们是找死。”
“这个免费治疗……”
“当然是为了吸引目光!”玛森莫冷笑道,“这些邪神异端的手段都一样,你们看,她才用了区区一天时间就让赫里城的人认识了这个所谓的盈月女神。她虽然未曾正式传教,但一切都只是铺垫而已。”
“我们不能给她这个机会。”一名宣教士说。
玛森莫就等有人开这个口。
虽然在他眼中,所有异端邪说必须要死,但他也不能满嘴杀杀杀的,对他形象不好。现在有人替他开了头,他便只需要温言询问:“你想怎么做?”
“趁着天黑,杀了她!”
玛森莫轻轻摆手。
他说:“昏招。”
温盈敢摆擂台公开免费治疗,足见她有自信,这种自信,源于实力。玛森莫已经听完了那两个去过现场的宣教士的叙述,对温盈的治疗实力有一定的了解。能够挥挥手将重病者和重伤者扶起来的人,恐怕真有神力附体,邪神异端他可以鄙夷,却不能小看,尤其是当双方成了敌人时。
“你去刺杀她,说不定还会被她反杀。”玛森莫道,“让赫里城的人看到了,还以为我们实力又差又卑鄙。”
要是真的能把这个盈月女神的信徒杀了,倒还好了,玛森莫就是担心他做不到。
见自己的提议被反驳,这名宣教士也不生气。
“您认为我们该如何做?”他虚心请教道。
玛森莫说:“我们是光明神的信徒,行事自然也要光明正大。”
“是。”
随后玛森莫起身,来到旁边的暗格里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匣子,他将匣子端到议会桌上,打开匣子,双手捧出一尊小神像。这个小神像是按照教堂中那尊大神像等比例缩小的,小巧玲珑,刚好能放进口袋里。
见到这尊神像,所有修士都情不自禁地起立了。
那名提问的宣教士更是激动:“大主教,您的意思是……”
“明天上午,你穿上正装,带上这尊神像。”
玛森莫用双手将神像递去,那名宣教士也激动地伸出双手接住了神像。
“蒙多,你别让我们失望。”玛森莫郑重地呼唤了这名宣教士的名字。
“是!”蒙多大声答应,手捧着雕像激动万分。
……
翌日。
清晨。
温盈果真不眠不休地诊治了一夜,等到睡觉的病人们都起床了,开始吃早餐了,她还在诊治。这时众人才发现,她不仅没有睡觉,甚至没有吃任何东西。昨天的午餐、晚餐,今天的早餐,她一口都没吃。
有人忍不住将自己的早餐端到温盈身边,请她张口。
“不用啦,我不饿,你吃吧。”温盈放下这名病患的手,说,“下一个。”
但这次,下一个病人并没有立刻上来。
通道那边传来了阵阵惊呼声,随后,两名宣教士从病人中走出。
光明神教的人终于按捺不住了。
才等了一天啊。她想。
一般来说,没有人可以随便插队,不仅温盈是这么说的,而且所有病人以及家属也不会允许后来人跟自己抢活命的机会。但这回来的宣教士穿上了神甫装,众人认得他的衣服,一害怕便纷纷躲开了。队伍中快要排到的,见状都担心这位宣教士搅黄了这场免费治疗,心急得要死,却只能不甘心地看着这位宣教士的背影,咬着嘴紧紧忍耐。
对方见到温盈,倒还有礼貌,先作自我介绍。
“我是德林。”
“我是蒙多,我们是教会的宣教士。”
温盈端详着二人的脸色,道:“你们精神挺好的,不是病人。”
“对,我们是来找你的。”蒙多道。
“哦,那就麻烦在旁边等一下,请先让我治好这一队病人。”
“他们要治疗,可以去教堂。”那个稍矮的德林说,“剩下这些人都是很普通的病,去教堂,我们的神甫、修女,都能治好他们。”
“那他们为什么还要等到我来时才治呢?”温盈笑着说,“我听说,他们去教堂,治不起呀。”
这句话立刻引起了许多人的点头附和,德林黑着脸环顾一周,这些人便都噤声了。
他们会在心里暗暗同意温盈的话,但绝对不会同教会的宣教室作对。
“他们想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嘛。”温盈道,“还不许人抱怨两句吗?”
“异端,你不必在这里妖言惑众,这些人都是主的信徒,自然有主来救助。”蒙多道。
“是吗?你们现在就肯收治这些病人?”
“教会自然不会吝啬。”
“保证帮忙到底?”
“只要是我们的信徒。”蒙多笃定地说。
温盈则更笃定:“你胡说,他们固然是信徒,但你们根本不会救助这些可怜人。”
擂台上有扩音法阵,将她与两位宣教士的对话清清楚楚放大给全广场的人听。
随后她对人群中说:“格林家的小姑娘,请将你的哥哥抬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