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就莱因哈特来看,新王朝是由皇帝亲自来治理,内阁只不过是皇帝的辅佐机关,在这个前提之下,首席阁僚不一定要是具有卓越才能的人,相反地,此人不需要过于主张自我,只需协调全体阁僚,适度且合宜地掌理国家的典章制度,整顿出一个便于其他官员们发挥才能的环境就已经足够了。
玛林道夫伯爵是一个众所皆知的正人君子,委托掌管邱梅尔家族的资产之后,只要他有一点点意思,就可以吞并邱梅尔家族的所有资产,这种前例在前典礼省的资料室中多得数不胜数。但是他没有这样做,当海因里希年满十七岁,资产的管理权重新交回到邱梅尔家族手中的时候,资产的总额分文未减,而同一个时当中,玛林道夫家族的资产反而因为其投资的天然重水矿山发生事故,而有些微减少。由此可见伯爵为人的光明正大无须怀疑,而他也不是一个对于世俗之事无能的人,从他能够了解女儿的才能并让她发挥所长便可看得出来。这以上种种都是他能拥有今日之地位的理由。
玛林道夫伯爵参奏的内容,看来似乎让莱因哈特稍稍有些吃惊。国务尚书在深深地一鞠躬之后,对年轻的皇帝问道:“敢问陛下您是否有结婚的意思?”
“结婚……?”
“是的,结婚后立下后嗣,决定帝位继承的秩序,这也是您身为君主的责任。”
这虽是欠缺创造性的话题,却不能够怀疑其正当性。莱因哈特在回答之前,沉默了好几秒钟。
“没有那个意思……至少在目前这个时候。其他必须要做的事太多了。”
言辞虽然和缓,但是言下表现出的拒绝却比言辞本身更坚定一万倍。玛林道夫伯爵鞠躬行了一礼后,便不再多说。他原本也只是想在这时候唤起年轻君主对人类社会中结婚这一个成规的注意,但这事毕竟不能勉强,现在只要能够知道皇帝的意愿所在也就足够了,如果硬是强调,恐怕会使性情激烈的皇帝发怒。善良的伯爵心中这么暗自地思考着。
玛林道夫伯爵于是将话题一转,说到他那个体弱多病、时日无多的侄子邱梅尔男爵认为,如果皇帝能莅临他的宅邸,将会是他毕生最大的荣幸。莱因哈特以不经意却流露出无限优美的姿态将金黄色的头轻轻一歪,立即点点头表示同意。
玛林道夫伯爵满怀欣喜地从皇帝面前退出,却立即面临了接踵而来的质疑。在玛林道夫伯爵谒见皇帝后两个小时,就在例行的内阁会议召开之前,军务尚书奥贝斯坦元帅直接了当地问道:“我想知道国务尚书您提议皇帝结婚,是基于什么样的想法呢?”
温厚善良的国务尚书并未立即回答。因为这位有着两只义眼的军务尚书就算不是一个心怀恶意的人,也不折不扣地是一个冷酷且不懂得情理的人,这一点玛林道夫伯爵是知道的,或者说玛林道夫伯爵心中是这么想的。他于是极其用心地在他那虽没有天才般的灵机一动,却也经过整理的脑细胞中,慎重地挑选着应对的词句,以及应该面对此人的表情。
“陛下今年二十三岁,说起来非常年轻,我想也没有必要急着赶快结婚。但是不管从哪一个角度而言,为了皇位的继承,陛下结婚也是理所当然的,所以我想事先提名几位皇后侯选人,应该也可以。”在线电子书xzaixian
说到这里,玛林道夫伯爵感觉到军务尚书的义眼仿佛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您说得没错。那么,皇后的第一位候选人是国务尚书您的千金吗?”
奥贝斯坦的口气,就算不是毒针,也像镶着冰带着雪似的,让人听了浑身不自在。玛林道夫伯爵感觉自己周遭的空气仿佛早春季节的气温下降般的寒冷。军务尚书的话就算是开玩笑,已让人难以消受,若他真的就是这个意思,那更让人承受不住。在一番匆忙的思考之后,伯爵决定用开玩笑的处理方式来应付。
“哦,不,这个孩子太过自作主张且一意孤行,不是一个可以静静地端坐在宫廷深处的贵夫人。我常常担心这孩子虽然知道不少事,可是会不会唯独不知道她自己是一个女孩子呢?”
奥贝斯坦听到这一番话并没有笑,只是低沉地说道:“国务尚书确实是一位有见识者。”
他锐利的语锋就此收住了,玛林道夫伯爵也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
回到家之后,父亲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希尔妲静静听了之后笑道:“军务尚书是想警告我们父女不要想蒙骗陛下,垄断国政吧。姑且不论他这样的担心是不是出自真心,总而言之,这大概就是他的想法。”
“毫无道理。”
其实伯爵本身没有要与奥贝斯坦这样的人在对皇帝的政治影响力上一争长短的霸气与野心。而且假如将皇帝莱因哈特想成女儿的丈夫,他就不免要感到精神性的肠胃衰弱,而这并不是单纯的诚惶诚恐之故。
依玛林道夫伯爵的想法,皇帝莱因哈特固然是一个伟大的天才人物,但是所谓的天才并不是说他在精神方面拥有的精力明显较一般人更多,正确的说法应该是,他在某些特定的领域内,确实拥有更多的精力与智慧,好比倾斜一只装有水的杯子,水的容量没有变,但是其中的一边会变得更深,相对的,另一边就变浅了。就像过去一则逸闻里说的,某个古代伟大的天文学者抬头仰望夜空,研究星体运行的时候,竟然不慎掉到井里,这一种“浅”在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见,特别是在性爱的方面好像更有突出之处。
“如果将色情狂与同性恋者从历史与艺术中逐出,人类的文明将不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