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尘笑着将春萱送入韩府,等把她送到庭院门前才转身离去,小姑娘并没有立马进屋,而是站在原地怔怔地看向男子修长的背影,他临走前,好似料定了自己会呆在原地,回头笑了笑,然后径直离去,中途顿了顿身形,似乎透过伞沿看了眼如大片泼墨挥洒染就的灰蒙天空。
梁尘撑伞缓缓走在主城道上,长靴袍脚早已被浸透,出了城之后朝西南方向行进。大雨滂沱,天色昏暗如夜,黄豆粒大的雨珠当空洒下,溅起水洼中的黄泥,小王爷走了约莫有两柱香的功夫,确认没有人再来扫墓,吐出一口雾气,仔细揭下生根面皮,从怀里取出此行仅剩的那张老者面皮换上,啪一声收伞,任由密密麻麻的雨珠砸在身上,沿着土路朝前狂奔,溅起泥泞水花无数。
城牧董文炳来到孤零零的一处衣冠冢,墓冢主人的尸首被遗留在了北狄关外,他曾是这名城牧大人手底下最为得力的偏将,在战场上舍身替董文炳挡了一刀才命丧黄泉,否则今天襄林城城牧的这个位子,该是他来坐。还记得那场二十年来极少出现的关外大型战事,龙骧军领头的人是那名幽州名将奎木狼寇凖。五千对五千,骑兵对步兵,场面不出意料一边倒,锋锐无比的龙骧战刀削甲如泥,把挡在自己前边的偏将后背整个划开,鲜血暴溅!如若不是援军及时赶到,恐怕五千人全部都要交代在这儿。
二十多名嫡系亲兵动作如出一辙,整齐翻身下马,面容肃穆的站在远处,其中两位校尉取下银白马鞍挂着的行囊,一人拿出好几瓶北狄军中最粗劣的烧酒,另一人拿出油纸包裹的大捆纸钱,连同火折子一齐递给将军,撑开大伞,遮风挡雨。
董文炳挥手屏退其中一人,留下较为年轻的那名校尉,拿过他手中的伞,缓缓说道:“今天是你哥的祭日,理应由你先来烧纸。”
刚被提拔上来的年轻校尉顿时红了眼睛,他知道将军向来说一不二,蹲下身子照做。
杏黄纸钱在他手中熊熊燃烧。
雨下得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