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三八章运筹帷幄中
也不知是那本书有多大的魔力。还是沈默的话充满了蛊惑力,竟然把清心寡欲好多年的王寅,也勾引入伙了。只是三人都不约而同的对那个问题保持缄默,甚至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会再提起。大家都是经过大风浪大起伏的人了,最知道轻重深浅,与其去想那些看起来遥不可及的事情,还是先把眼前的难关度过去再说。
王寅和郑若曾毕竟是重操旧业,很快便进入了状态,当听沈默说张臬重伤时,两人便一起叹息道:用人不当啊
沈默这个郁闷啊,心说战场上刀枪无眼,怎么啥情况都不了解,就说我用人不当呢
两人看出他不服气,相视一笑,郑若曾道:大人,您以前执掌政务,用人的眼光自当不差,可恕学生直言,在军务上面还是头一遭吧少字
沈默夹一筷子清蒸白鲢,蘸了蘸汤汁道:我在苏州降服过徐海;在宣府打跑过黄台吉。不知这算不算军务说完,三人一起放声笑起来。
笑完了,沈默擦擦眼泪道:是啊,以前恰逢其会打了两场仗,一次是有戚家军傍身,一次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确实是我的短板啊。
人无完人,王寅笑眯眯道:您要是什么都行,那要我们还有什么用他说话慢声细语,不像郑若曾那么咄咄逼人,让沈默好感顿生。
是啊,正要二位先生指点迷津呢。沈默咽下他的鱼肉,道:为什么说我用人不当呢
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郑若曾道:您对赣州的情况了解多少,对三巢叛匪了解多少,又对自己的将领了解多少有一点含糊了,都不能调兵遣将啊。
张臬资历深厚,又有两广剿匪的经验,沈默的声音越来越小道:这任命也得到东南诸将的一致认可。
这张臬在两广剿匪十几年,刘显俞大猷等一大帮将领都出自他的麾下郑若曾一个劲儿摇头,道:至于那些巡抚总兵,反正最后的责任是大人承担,又怪不着他们什么。
见沈默的脸色不大好看,王寅出声道:其实也不是有人想给大人难看,只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没人真正上心,觉着张臬差不多。就随大流了。说着叹口气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多年官场积习,一时是改不了的。
若是官场上,这也无可厚非,谁还不犯个错大家帮衬着盖过去,这官还能接着做。郑若曾正色道:但战场上哪能差不多差之毫厘,便谬以千里。一个错误就是血的教训,想盖也盖不住。说着撮一口杏花村道:为什么说张臬不合适呢别人是越老越辣,这位老大人却是越老越躁他年轻时确实战绩不凡,可从兵部侍郎贬到广东巡抚后,心里便一直憋着股火,想要立下大功官复原职
偏偏这些年,眼看着身边人都立功了,他却寸功未建,几次攻打海岛还铩羽而归,弄得灰头土脸。王寅给沈默斟上酒,接话道:这次刘显他们捧他,多半是不想让老恩主抱憾终生,所以才请他挂帅,打这最后一战
这些武夫纯属胡闹。郑若曾气得拍桌子道:赣南剿匪说难不难说易不易,它就像一团乱麻,让那种心细如发的大将。审时度势,找到头绪,一年半载就平定了;可心浮气躁的老将军立功心切,正应了那句话欲速则不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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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把沈默数落的满头大包,也让边上立着的三尺不以为然,心说大人原先也没人指点,不啥都办得挺好的干嘛非找两个老不休在这儿聒噪
沈默却自家人知自家事,原先还不觉着怎样,但自从当上这东南经略后,便倍感战战兢兢,益发感觉到自己的不足,现在有人能指点迷津,那真是求之不得,又怎会觉着被冒犯呢
本人知道错了。他举手投降道:咱们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办吧少字赣南该如何应对,朝廷那边又该如何对付
朝廷那边,还用我们操心吗。郑若曾一脸好笑道:咱就不班门弄斧了吧。
沈默嘴角挂起苦笑道:好吧,那么单说赣南吧。他知道,衢州叛乱三巢造反,再加上不消停的倭寇东南经略这个位子,对朝中的大员来讲,就像烫手的山芋一样。况且自己那位老师,也不可能因为一件事,便把自己否定;而高肃卿也不会轻易开罪自己,所以应该是没事的。
不过若是再出了岔子,恐怕难免要被唱一出失空斩了。
官场有句俗话,叫南赣难干郑若曾舀一勺鱼汤,品尝滋味道:此处界连四省,山溪峻险连绵无垠叛贼潜处其间。东追则西窜南捕则北奔,号称鬼见愁,官场传说,本事再强的官员,到此巡抚一番,仕途也就算是走到尽头了。
阳明公也巡抚过赣南,沈默笑着插言道:似乎后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正要说阳明公。郑若曾悠悠道:他乃超凡入圣的人物,在赣南干的也确实漂亮,按说再非议他老人家,就有些不厚道了。话虽如此,却毫不客气道:但正是他几十年前的处置不当,才造成了今日局面。
边上的三尺心中更不屑了,暗道:真是狂得没边了,连阳明公都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