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世上真是傻子太多,骗子都不够用了
黄文灿的老伴,或是叫前妻,一大早从卧室里走出来,只见黄文灿坐在客厅沙发上,烟灰缸里的烟头堆积成了小山。“刘老师,你起来了。”黄文灿侧过头,淡淡说道。
刘老师有些诧异:“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黄文灿说,“我回来得有些晚了,就没有打扰你。”
刘老师坐到沙发上,说:“我不知道你会回来,早早休息了。况且,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
黄文灿说:“自己的家,干吗不回呢!”
“名义上的家。”刘老师纠正道,“咱们离婚很多年了。之前为了孩子,也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一直演着戏。宋长海的举报信,把咱们的戏戳穿了,所以也没必要再演下去。最近几周,你到北京来,不就从没回来过吗?”
“这个老宋,从不知成人之美,让人无可奈何。”黄文灿苦笑着。宋长海的第一封举报信,让自己不得不将个人隐私和盘托出。虽不情愿,却也化险为夷。只是如今,这一切都不再重要。
黄文灿又说:“不管怎么说,毕竟在这里住了好些日子。昨晚和人谈完事,几乎是一种习惯,不知不觉就来到这儿。”
刘老师问道:“回来还习惯吗?昨晚睡得好吧?”
黄文灿摇头说:“一切如常,哪有什么不习惯。只不过昨晚不想睡觉,在客厅里坐了一宿。”
刘老师大概知道,自己的前夫遇上烦心事了,但她对此毫无兴趣,只是点了点头,问道:“什么时候去西海?”
“一会儿就走。”对于前妻的冷漠,黄文灿既不意外,也不懊恼。
“一路顺风。”刘老师说。
“谢谢。”黄文灿说,“今天你起来得很早,是要去学校吗?”
“是。”刘老师说。
“讲什么呢?”黄文灿又问。
“《桃花扇》。”刘老师答道。
眼见前妻的回答言简意赅,黄文灿知道人家并不想同自己聊下去。他起身告辞,嘴里念叨起《桃花扇》中的名段:“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
能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几十年,即便没有真爱,也一定有缘分。否则,前妻为何偏偏今天去课堂上讲《桃花扇》,用这部充满悲剧主义的文学巨作来为自己送行!
秘书早已等候在楼下,见到黄文灿,毕恭毕敬地打开车门。黄文灿却觉得秘书的眼光有些异样,上车前那一刹那,突然停住脚步,问道:“你听到什么消息没有?”
秘书一脸迷茫:“什么消息?”
“没什么。”黄文灿钻进轿车。他很快意识过来,并非所有人都是费云鹏,他们不可能拥有那样强大的信息搜集能力。昨晚的事,许多人一定还毫无所知。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用不了多久,他们便全会知道。也许是明天,也许就是一会儿。
昨晚,正在京城一个饭局上的黄文灿接到费云鹏的电话,说有十万火急的事,让他立刻赶过去。
见面之后黄文灿才知道,此事对于自己岂止十万火急,简直是灭顶之灾。费云鹏透过特殊渠道,得知了宋长海第二封举报信的内容。私分公款,证据确凿,宋长海还把自个儿搭进去,义无反顾地充当起污点证人。
除了惶恐,黄文灿更无比惊讶。宋长海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过去只知道他身体残疾,莫非脑袋也坏了?为了扳倒黄文灿,他不仅拉上整个海丰银行管理层陪葬,更把利刃刺向自己胸膛。
“宋长海不是一个人!”从昨晚到今早,费云鹏的话一直萦绕在黄文灿耳旁。费云鹏讲了一则猎人与狼的故事——一个猎人在追捕恶狼时,不慎与狼一起掉入草原上的陷阱。猎人与狼的脚都被陷阱里的夹子夹住,猎枪落在一旁。如果狼先挣脱夹子,一定会咬死猎人;而猎人率先打开夹子,捡起枪就能要了狼的命。无奈夹子太紧,猎人与狼一时都无法脱身。此时,惊悚的一幕出现。狼转过身,露出锋利的牙齿,咬向自己的脚。狼为了取胜,决定自断一足。猎人意识到情形不妙,也狠心咬自己的腿。可仅仅几下,剧烈的疼痛让猎人停了下来。人性与兽性不可同日而语,人终究不是狼。最后,狼咬断了自己的脚,一头扑上来,结果了猎人的性命。
讲完这个故事,费云鹏长叹一声:“黄文灿已经是个坏人,而宋长海却是一头
狼。从前,你没斗赢他,如今也一样。”
汽车驶抵首都机场,秘书早已在网上办好登机手续,黄文灿过了安检口,进入贵宾休息室。一夜未眠的他有些困了,便叮嘱秘书道:“我休息一会儿,起飞前叫我。”说完,他扯过一张报纸,遮住自己的脸。
不一会儿,黄文灿便昏睡过去。他仿佛离开了机场贵宾室,眼前是一望无垠的大草原。昨晚的故事又出现在梦境,自己就是那个猎人,对面的恶狼正在撕咬狼腿,满口是血,样子狰狞恐怖。不好!狼已经咬断了脚,一跛一瘸走来,目露凶光。
黄文灿惊醒过来,发觉遮在脸上的报纸被人拿开。他揉了揉眼,发觉站在面前的不是秘书,而是一名身穿制服的男子。“你就是黄文灿?”对方的语气威严而冷酷。
好快呀!黄文灿心中感叹。他缓缓站起,说道:“我就是。”
黄文灿在首都机场被带走后两个小时,方玉斌就接到苏浩的电话。苏浩说,宋长海今天一大早也被人从北京的医院请去协助调查,西海警方还控制了海丰银行多名高管。
方玉斌大吃一惊,问道:“宋长海不是答应过我,出院以后才递举报信吗?”
苏浩无奈地说:“他是答应过你,但谁知道他突然变卦。这次递举报信,他连我都瞒着。”
方玉斌知道,不按牌理出牌的宋长海,不仅让整个牌局彻底翻转,也打乱了自己的计划。他说:“事情已经出了,埋怨宋长海不守诺言也没用。我这就跟王诚联系。”
拨通王诚的电话,几乎就是把与苏浩的对话重演了一遍。王诚吃惊地问:“宋长海不是答应过你,出院以后才递举报信吗?”
“他是答应过我,但谁知道他突然变卦。”方玉斌说道。
人在国外的王诚决定改变行程,立即飞来上海与方玉斌面商对策。
王诚乘坐的航班尚未在上海落地,燕飞便从上海出发,启程赶赴北京。他自然也得到黄文灿被带走的消息,急着去北京找费云鹏、伍俊桐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