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如同每一个人一样,我也有梦想。
据母亲说,我生于雪夜,作为家中独子。
父亲只是平凡的木工,母亲则总在家中,我出生的这个岛屿一年中有一半是冬季,印象中的童年总伴随暖暖的火炉,坐在椅子上织毛衣的母亲和晚归满身白霜的父亲。
有时父亲会做些木刀木枪,我则在火炉旁用它们演练武艺。
“我要成为正义的朋友,我以后一定要当海军,锄强扶弱!”我说。
母亲通常不说话,只是暖暖的笑。
父亲亦然。
父亲不是一个善于表达感情的人,双手因常年的木工而无比粗糙,满脸胡渣子非常扎人。
只有少数时候,天冷到极致,父亲为取暖而过度醉酒时,才会“哈哈哈哈哈哈”地笑着,用砂纸一般的手抚摸我的头然后说“我儿子是最棒的!”
随后我长大,光阴犹如飞梭,而儿时的记忆逐渐模糊,变得像梦里见到的场景一般似曾相识,但又触之不及了。
参与海军服役时,父母送我直至港口,仔细看时,苍老已经开始填充进他们身体里。
母亲牵着我的手,那时才发现小时候可以包容我整个手掌的她的手,我已经能一把掌握。
船鸣号,她嘴唇蠕动了几下,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一路平安!”船启航时,父亲突然追着大喊。
有很多话想说,却什么都说不出。
参加海军的新兵都必须经历为期半年的训练,老兵称其为杀威棒或是地狱六月之类,在这六个月中,新兵们会被分成一个个团,相互对抗。
那时整日整日地站在刺眼的阳光下,对于从小在冰岛长大极少进入酷热环境的我来说。
是可怕的噩梦,列队整齐,口令一致,一天好似要出以脸盆计一般的汗水,站得眼冒金星。
站姿犹如长跑,亦是有极限的,共同点都是会呼吸困难和口中发甜,而撑过之后,便麻木没有知觉了。
血会被大地的引力吸引而灌注在脚上或是手上,而肌肉骨骼都因长时间站立而发僵。
直到身体无法再承受负荷,人便直挺挺地趴下去或是倒下去。
卡普那家伙和我并不在一个团里,对他最初的印象便是他常因列队时站着睡着。
或是把口令反着听而被罚跑,他跑得飞快,而且一边跑一边睡。
这家伙的举动让我感到可笑,郎朗正义,岂容你如此放肆乱来。
“喂,你们在干什么?”他醒来,看见了坐在身旁的我,开口不是第一次见面的礼貌问候,而只是这样不打趣的提了一个关于进度的问题。
“......”
我不屑的一瞥,实在不想与之为伍,我是要成为厉害海军的人。
攀爬,平衡训练,长跑,打扫,每天太阳升起前就已经起床,抚平床单叠好被子,洗漱,然后等待的号角。
集训时洗澡是一件苦中作乐的事情,想洗热水澡只有在做梦时候才能实现,却也不是仅仅是冷水。
而是冰的,冰冷的地下水。和同班军士相互泼水,甚至能感到毛孔收缩。
集训的最后两月才让我们摸到枪,一个团一个团轮流分别去武器库取武器。
库门前有两条线,一红一黄,分别在十米和十五米处,踩进黄线时会被要求核对口令,然后才能进红线,否则格杀勿论。
当时用的是非常老旧的滑膛枪,射击精度并不理想,射击距离也不远,不过百米。
同时填弹也很麻烦。
集训结束时,带队的老兵会给新兵们做评,决定新兵们以后是做观察手好还是列队枪兵好,或是继续深造。
存在感低微的便不会有什么值得注意的评价了。
卡普的座次离我很近,每次这家伙醒来都会毫不犹豫的和我一组,渐渐的让人心生无奈。
无奈这般相识,像是开玩笑,总是在我不明所以的情况下,打出惊人的成绩。
我想我是活得太久,看过太多的厮杀。
感受早已麻木,倘若没有这个使命的沉沉担子压在我肩上,我或许早已离开了这个纷争的世界。
每一日,在楚楚黄昏下的那些过影都提醒着我时光的飞速流逝。
而在朝阳初现的地平线,又刺穿了雾霭,告诉我新一代的升起。
我想过如果可以,我的人生或许现在就已结束。曾经魂牵梦绕的这片大海,我似乎应该离开了。
好比是我旅途的终点,可悲的是我并没有旅途。
厮杀,死亡。
这是我生命全部的声音,或许会有一两处在甲板上举酒狂欢的喜悦,会有一些曾经团坐在一起谈天说地的快乐。
可是与我对坐的人已经离去,举酒之人也是冢中枯骨。
所以渐渐地,那些时刻变得没有声音,没有光,没有回忆。
我就是这样一个拥有如同行尸走肉记忆的人。
幽怨哀伤,埋没沉湎于世的疯狂。
大量的人员开始往海军本部集结,即使像我这样老朽又常年在外海晃荡的水兵都被征调了。
很多存于传说中的后辈也终于得以一见,三大将,赤犬,黄猿,青雉,王下七武海。
海军本部的伙食比起在船上好得多,而我也非常非常难得地得以每天用热水洗澡,对于老到快要得风湿病关节炎的我来说无疑是非常好的滋补。
处刑当天,海军本部已做了所有能做的防御准备,新月的湾头外部布置了近五十艘军舰,湾岸无处大炮排列。
处刑前三个小时,仰头望着战国拿起了电话虫。
“我,有事情向各位说明,波特卡斯·D·艾斯,关于这个男人,死在这里的意义.”
一瞬间我好想什么也听不见。
那个男人在监狱门口的眼神,他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我脑海中。
还有他平淡的面容,就像湖面一样平静,没有任何哀怨与杂质。
一切犹如昨日,仿佛才将他送进监狱,才听闻他的处刑。听见他豪爽的大笑,向世界呐喊着那片有着梦想的蓝海。
我看见冰冷的剑鞘闪着寒烁的光,无情的剑刃刺穿他的身体,鲜血潺潺流下。
覆盖了一地无冕的冠皇,还有他避无可避,放逐一生的嚣狂。
乱战,自白胡子跳下来开始,我便知道此事再无回旋余地了。
他抠住空间,使劲将整个大地与大海都扳得倾斜,脚下大地开始雷鸣,原本固定的城楼开始如在海上的船一样晃动。
处刑台却被稳了下来,三大将一脸严肃。
除了那座巨人身下的那块,钢铁的保护圈立起,将海贼围困。
那巨神又挣扎着爬起,将巨船带了进来。
举枪瞄准,在我犹豫前食指就已经扣动扳机。
我看着这场无止无休的厮杀,却只能静静的看着。我被他们的勇敢动摇,被他们的故事感悟。
可我仍然是一名军,一名军,不论做什么,看什么,都有一个至上的担子在肩上,叫作责任。
这不能改变。
我有我作为海军的责任与义务,即使我早已想离开这个纷争的世界,可这份责任感,让我不能迈步向后。
无法回头,我只能仍由鲜血与子弹与我擦肩而过。甚至做好了下一秒就会死亡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