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1 / 1)

余孽 小清椒 2015 字 2022-03-16

“它”到底是谁?

“它”和柳续一直在寻找的东西,以及自己的猜测,究竟是否相同?

自己……就是“它”?

颐渊几乎是立刻从那人的口中捕捉到了这些关键词,思维延展,然后像是触摸到了身体的软肋,登时觉得胸口内的心脏突突狂跳起来,尤为不安,茫然道:“难不成就连这家伙都知道些什么吗?”

难道这几番纠葛下来,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嘶……这就有点尴尬了。

颐渊虽然看上去没心没肺,说话做事从不经过脑子,臭脾气得罪过的人能绕小皇帝寝殿三圈以上,但在某些关键的东西上,他却心如明镜大将军其实只有表面看上去温和,平静,好似什么都不在意似的。

可种种行为表明,他心中一直有数。

不得不承认,柳续十分懂得“进退有度”,公事公办,私事私了,和小皇帝的磨合,和百年后的老侄子的相处,以及和这位热情得滋火的小殿下该怎样点到为止。前尘和当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都分得极为精细,并且一直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忽悠都忽悠不走,以至于撒手的时候,也毫不拖沓。

自城墙下那可笑相遇的开始,他俩相互猜忌,忌惮,恶言相向过,互骗互掐过,可变化也随之缓缓而来,一切仿佛是注定好的,颐渊跟在柳续身边久了,“温和的毒瘾”形成了习惯,最终还是没能逃脱身陷囫囵。

这算什么?

算起来,好像一直是他单方面地幻想,恬不知耻地追着别人跑,从鸡宝到京城,再从京城到着半岳滩,横河底,甚至更多……

可他并不后悔。

本来就是他心甘情愿的啊!

柳续不比常人,他是从“深渊烈狱”中被强行拽出来的孤魂野鬼,带着包袱飘荡太久,就会忘了一身轻的时候是一种怎样的体验,所以肯定不可能立马适应炽热的烈火。这一切的一切他都能想明白,若是大将军真有自己的追求,他便等着他将生前杂事彻底清理干净,再腾出时间来回头看自己。

至于解释和交代,谁爱谁听去。

“所以我他妈管它是谁!”颐渊冷笑一声,手骨爆发出巨大的力量,碾破土层,将竖直插进地下的利剑调转剑锋。

谭泽雯瞪大眼睛,看着这位的小王爷不知犯了什么冲,眨眼便把自己烧去最旺盛的程度,整座水师殿都因此明亮起来,烈火通过他的手臂,顺着利剑,匍匐进入底下,再飞快地顺着墙壁往上攀爬,火绳金光乍现,噼啪巨响,既而缠绕成一个笼子的形状,让此地的每一个活物都无法逃脱。

忽然,一个黑影从顶部跃下真的是黑影,他周身散发着挥洒不去的黑雾,相比之前在横河河岸见到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叫人联想那些黑雾就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黑影被这些玩命的火绳逼得四处逃窜,有些没能赶上的主体的,在和烈火相碰的瞬间,就“刺啦”一声化作一缕白烟消散,好不狼狈。

有格都作为先例,颐渊在看到黑雾的时候,火气更加暴涨一倍,不经商量,心里直接给别人安了个“仇家”别称。

他横手一扫,火舌再次拉开数尺,自顾自道:“你们现在都喜欢排队找上门吗!”

“喂!姓颐的,你打归打,注意别把我一起烧了!”谭泽雯跳着脚吼道。

就在这时,黑影全身上下骤然一愣。

下一刻,紧赶而上的火绳便从四面八方而来,将他五花大绑。

“什么情况?”谭泽雯刚顾着去把屁股上的火星扑灭,一回头,就看到黑影已经滚去了一边,脑袋没反应过来,“不是……我说了什么惊为天人的话了吗?”

颐渊:“……”

瞎猫碰上死耗子,老侄子就是不走寻常路。

不过不管原因为何,乱蹿的东西总算是逮住了,一片烈火而过,扫荡干净了黑影身上的黑雾,露出了藏在黑色底下的真实面目。

方才追着他跑的时候,颐渊就觉得这家伙出奇的小,似乎连身体都还没完全长开,现在一看,果不其然,黑影的真身根本就是八岁上下的孩童,若非要说点什么不同之处,就是这孩子的脸上正泛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该有的阴翳,仿佛已经饱受世间残苦,践踏了傲骨,彻底撕破了人性底下最后的善意。

对了,那声音似乎也不太对劲,腔调虽然笃定,沉稳,却总像是装出来的,而隐藏在这份伪装下的神色,依旧还是属于那份小孩子特有的机灵、甜腻。

甜腻得诡异。

“怎么是小孩?”谭泽雯躲在颐渊身后,伸长脖子凑近看了看,“不对,你的脖子上有鳍,鲛人族?不是说鲛人都死了吗,舅舅的感知从来没出过错啊!”

颐渊并没有下狠手,毕竟还要留着这家伙逼问柳续的下落,而就是这样分神的片刻,那孩子一低腰,竟然让他从火绳中挣脱出来。

“你眼瞎了吗?谁说我是鲛人了?再说我杀了你!”小孩笑得刺耳,侧头舔了舔被灼烧的肌肤,“听你姓颐,那应该是皇族的那位王爷了,有趣,皇帝的哥哥居然是火妖……不管了。前辈们既然是从京城的赶来援军,那听过岸上的废物们提到过水师大人吗?”

他毫无礼数,表情夸张,字字戳着对方的脊梁骨。

颐渊脸色一沉:“巧了,我也是来找水师的,认识的话就把人喊出来,还能为各自剩下麻烦。”

“哈!”小孩摊手耸了耸肩,后仰着脑袋,讽刺道,“现在找他?你们是脑抽还是吃错药了?”

“不过嘛……要是你的话,我确实可以帮你叫人,作为交换,你也帮我办件事,毕竟你是它的主人,正好可以帮我看看最后的那个步骤该如何下手。”

小孩说话没个头没个尾的,只让自己听明白,颐渊一头雾水,额头青筋直冒,不想和他啰嗦,可又没法,就目前的形式看来,好像只有他能找到水师,而找到了水师后,才能在水师殿里弄清柳续到底在探求什么。

小孩撑着下巴:“如何,敢答应吗?”

管他那么多,先找人再说。

颐渊一口应下:“成交。”

“等等!”就在这时,谭泽雯突然出声道,“刚才看你就觉得奇怪,现在总算是想起来了,你是……楚凌?”

“楚什么?”颐渊没跟上节奏。

“楚凌,我之前在岸上给你讲过的,第一个被横水淹没的人,水师的幼弟。半岳滩的老百姓极为尊重水师,甚至达到了供奉的地步,其画像到处可见,而这幼弟的模样和他的兄长有八分相似。

“同时,他也是第一位能在鲛人肆意的横河底下能重新上岸的人!”

颐渊一口气差点把自己噎死:“谭、泽、雯!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然而此时实在不是和一位一百岁的老头纠结记性和反应的好时机。

颐渊原本以为这家伙只是幸免于覆灭灾难,又恰好认识水师,知道那么一丝行情,是一只喜欢装模作样、故弄玄虚的小鬼。

可如果他是“楚凌”,那就完全不同了。

楚凌明明是土生土长的半岳滩人族,可他为什么既能居于水师殿,身体上又浮现出鲛人族才会有的特征?

鲛人和人族向来不和,不争出个你死我活决不罢休,这不仅仅取决于种族上的区分,还有两族之间千百年以来的那些关于“人不人,鬼不鬼”的来源传闻鲛人靠人族亡者的魂魄寄生于异族鱼卵上,从而诞生。

想到这个传闻,再看向楚凌,联想到此人之前曾经掉落过横河中,颐渊猜到了大概至少从身体上讲,楚凌曾经是人族,现在是鲛人族,而原因,无非就藏在那一次的落水之中。

他并不知道眼前这个小孩到底经历过什么,若楚凌真的还把自己当做人族看待,那么柳续就确实没有算错,这片水域之下已经没有鲛人族了。

或者说,楚凌并不打算和鲛人族并肩作战,楚凌是鲛人族的敌人。

至此,所有的箭头都指向了一处解释

颐渊紧盯着那孩子,心中慢慢地浮现出来一个模糊的因果轮廓,将水师和鲛人,横水翻涌,水域下的层层剥离,再通过“它”的牵连,雅音的引导,到柳续的离开……彻底串联起来。

一张偌大的网即将呼之欲出。

“照你这么说,我们在水师殿外看到的鲛人全族尸体,岂不是他一人……”

杀的。

因为这里除了颐渊等人外,唯一还活着的人便是他了。

另一边,小孩,或者说楚凌在听到这两个字的那一刻,脸上笑容突然裂了。

紧接着,他们三人同时被一道巨大的力量甩上空中。

“好啊,我好久没有听见有人用这名字叫我了,作为回报,由我来倒数吧,数一数我们还有多久又会再次见面。”只见楚凌从袖口中掏出了什么碎片,亮晶晶的,然后在空中借力,扬手撒开。

“十”

颐渊迅速换收回才散发出去的暗扣,将这些扣子全部握在手心,再在向着四面八方同时发散出去,形成一个“米”字形的固定,手心抓住中间,稳住了身体。

谭泽雯为了不让自己掉下去,使出吃奶的劲儿抱住颐渊的大腿。

颐渊本来是想把这老头一脚踹下去的,可突然想到了柳续的那句“麻烦照顾”,活生生地把临近脸侧的腿给收了回来。

“七”

“他他他,他到底要干什么?我不就是说了一句他是谁吗!”谭泽雯抱着脑袋大叫道,“现在的小孩都是吃火药长的吗,怎么个个都是暴脾气!”

“他应该是要让我帮他修点东西。”颐渊翻身而上,顺便也拧着谭泽雯的后领提了起来,放在一旁由火绳铺叠“地面”上,指尖反转,一记火球打了出去,径直滚向楚凌的所在位置。

“三”

颐渊飞身而出,单手掐住楚凌的脖子,将他的后背抵在墙上,毫不客气的说道:“小朋友,我们暂且不追究它是如何到你手中的,也不用弄清我和它的关系,你急着修复,我也急着让你的哥哥帮我找大将军,花里胡哨的东西就免了,咱们尽快可好?”

“……好呀。”

“一”

颐渊和谭泽雯的视线彻底暗了下去。

楚凌的声音从四周围绕而来:“两位前辈,欢迎来到这片虚伪,而又真实的半岳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