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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歌楼的人说,侯爷进楼的时间大概是巳正时分,是里面的姑娘翠宜招呼的,因他手上拿着听竹的预约竹牌,且不让人送,就让他自己过去了。因雅间听竹与九歌楼的任何一个雅间都不同,平日基本不开放,就连楼里的姑娘也不让进,翠宜就没跟着。”

“老鸨艳娘说,听竹这几年成了禁室,本是不开放的。直到两天前,有人突然找到楼里,说是今日有件事必须得在听竹处理,艳娘没法子,答应了,给了那人两块竹牌。”

“发现侯爷的时候,是巳正三刻,当时侯爷倒在房中,胸口还插着一把匕首。”

京兆府尹一边向凤鸣笙描述案情一边从一旁拿起匕首递给凤鸣笙,“就是这一把。周管家说,这是侯爷的。当时,房里的沉香还燃着,茶是明前龙井,茶壶里的茶还是满的,杯子里的茶只喝了一半,已经冷了。御医说,侯爷不曾反抗,中刀前应是中了迷药,可我们还没在听竹里发现迷药的痕迹。”

“听竹的位置是在最里面,今日巳正到巳正三刻在楼里的人全都说不曾去过那里,那个发现侯爷的少年所在的雅间是在另一端,因醉酒弄错了方向,方才走到了听竹去。”

凤鸣笙沉默了一会,却没看京兆府尹,也没看他身后的大理寺卿,只盯着手上的匕首:“这么说,你们查了这几个时辰,连个疑犯都没找着?”

“凤小姐可别这么说。”京兆府尹赶紧陪着笑道,“周管家那儿送来个人,这会大理寺正审着呢。”

大理寺卿就在这时道:“听说,凤小姐今日也在九歌楼?”

手上的匕首简洁又普通,连个稍微特殊点的地方都找不到。定北侯为什么要用这样的匕首,凤鸣笙一边思索,一边漫不经心的随口应道:“是。”

“那凤小姐是什么时候离开九歌楼的呢?”

“怎么?”

凤鸣笙抬头,冷声道:“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职责所在而已。”大理寺卿的眉眼同样沉肃,“凤小姐,我们应该都想早日找出真相。”

“大人说的是。”凤鸣笙点头,“我们是巳正二刻离开的。”

“凤小姐所在的雅间饮冰,就在听竹的隔壁。不知凤小姐离开前,可有听到什么不同寻常的声音?见过什么人?”

定北侯就在她隔壁出的事吗?可他既是巳正就到了九歌楼,守在门外的晚枫等人怎么不曾看见他?

凤鸣笙一边想,一边摇头:“那倒不曾。”

“凤小姐。”

大理寺卿还欲再问,门外却传来敲门声,随即有穿着捕快服的男子急速上前,附在大理寺卿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就很快退出来了。

随即,大理寺卿就站起身来,向凤鸣笙赔礼道:“凤小姐,大理寺突发要事,本官需先行离开,还望小姐海涵。”他的视线转向一旁的京兆府尹,“侯爷一案之详情,还需麻烦段大人细细告知凤小姐。”

“大人言重了。”

凤鸣笙也就客气的道,“大理寺之事,想必是国之大事。大人安心前去便好。”

一旁的京兆府尹也道:“严大人,侯爷案情一事,原本就是我分内之事,麻烦二字万不敢当。”

大理寺卿离开后,京兆府尹段大人又同她继续介绍了当时的情况和如今的进展,大抵是九歌楼的人和那时的客人都有不在场证明,也都核验过,目前还没查出什么问题。

凤鸣笙一一听着,末了问道:“两天前去九歌楼预约听竹的人,是定北侯府的人吗?”

段大人只道:“艳娘说,是个眼生的中年人,画师已画了画像,周管家说,不是侯府的人。”

“九歌楼我去过多次,从不曾听说预约后还有竹牌。”凤鸣笙将手上的匕首还给段大人,问道,“这个雅间听竹,有什么不同,会成为九歌楼的禁室?既已成了禁室,又为何轻易开放?”

段大人沉默了一会,才道:“雅间听竹,虽是九歌楼的一部分,却并不属于九歌楼。”

“嗯?”

“它属于懿清公主。”段大人垂眸,不去看凤鸣笙,只缓缓道,“凤小姐应该也知道,听竹里燃的沉香、泡的明前龙井,皆是贡香与贡茶。而当年懿清公主在听竹听琴的时候,燃香就是沉香,泡茶必是明前龙井。”

凤鸣笙沉默了许久,方才轻声开口:“既如此,既然不是侯府的人预约,九歌楼怎可将听竹预约给他人?”

这次段大人沉默了更久,见凤鸣笙只看着他等着他的答案时,方才道:“艳娘说,对方拿了信物,她没法子。”

凤鸣笙想要再问,张口还没发出声音,就又闭上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她已明白段大人的言下之意,既是祖母的地方,能让九歌楼没法子拒绝的,除了宫里和凤氏,还能有谁?

可若是宫里,段大人就不会在这里同她说上这许多祖母的旧事。

九歌楼说的,预约那间听竹的人,必然是凤氏。

“麻烦段大人了。”想到这点,凤鸣笙站起身来,向对方告辞,“我去看看叔父。”

定北侯还未醒,但脸色却恢复了一点,不再是先前的惨白惨白。

周伯就在旁边照顾他。

凤鸣笙安静站在那看了一会,然后轻轻退了出去。

“虞先生被送进大理寺之前,随影搜了身,什么都不曾搜到。只是……”章平在一旁汇报情况,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随影说,虞先生似乎是故意要在侯府被抓的。”

凤鸣笙只是抬头看着九歌楼的方向,好半响才道:“祖母当年为什么要去九歌楼听琴?”

章平诧异道一时忘了规矩:“小姐怎么突然间问起这个?”

凤鸣笙已是冷了眼神,带上了责问的意思:“爹爹不曾让你们查么?”

章平没敢再问,很快低了头小心翼翼回答道:“公主与上虞侯兄妹情深,可自南阳宫变后,上虞侯被禁足于府中。而九歌楼上可遥望上虞侯府,其时上虞侯夫人的侍女芸娘又已被充入九歌楼,公主便时常入九歌楼听芸娘弹琴。”

当年南阳宫变后,南阳王府的下人杀的杀,充军的充军,流放的流放,贬为官伎的被贬为官伎,唯有南阳王因是皇室子弟,仅被贬为上虞侯,其夫人和独子也同他一起被禁闭在原来的王府中。只是,幽闭生涯难熬,不到两年,上虞侯夫人就久病而死。而到了熙阳八年,上虞侯也因受不了幽闭之苦,放火自焚,和其独子一起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爹爹说,祖母不喜燃香,也不爱喝茶。”凤鸣笙只问,“祖母为何要在听竹里燃沉香,泡明前龙井?”

“上虞侯是个风雅之人。”章平说,“爱沉香,也爱明前龙井。”

“我知道了。”最终,凤鸣笙只道:“多盯着虞先生那边,他说了什么都即刻回报给我。”

她仰头看向天空,祖母,当年的南阳宫变,真的与您有关吗?

她有种感觉,今日之事,必定与二十二年前的南阳宫变有关。

而虞晚舟的身份,也终将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