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阳热情又好客,这几日尽了地主之谊带着南栀游览济南城,看遍风光。
这一日天色晦暗阴云密布,到了午时豆大的雨点砸下来,不一会儿就在地上积了浅浅一汪。雁引打外头来,到了廊下跺脚,冻得面色苍白,“这天嘿,暖和起来没夏天什么事,怎么下个雨就冷成这样呢。”
小姑娘总是爱俏,春日一到就要迫不及待换上薄纱的裙子,仿佛要和满园□□一争高下。南栀在窗下看雨打芭蕉,墨瓦轩窗别是一番滋味儿,转头叫她进来添衣裳,“还没到认真热的时候,你穿这样少还怪天气做什么。快去煮碗姜汤喝下暖暖,仔细染了寒气。”
雁引说说笑笑的去换了衣裳,出来见廊下有面生的丫鬟在回话,待人去了,南栀忙叫她来重新梳妆,“长公主来了客,叫我去做陪。你重新替我挽个发,再拿几样过得去的首饰带着,万一人家讲究要给见面礼,也不至于慌乱。”
她做事历来就周全,是在宫里磨砺出来的大气,好歹场面上行走,大道理大情义拿捏得当。太后曾经就说过,女孩子有这样长远的见识,和小家子气的姑娘搁一起,自然而然高下立见。
宴设在花园的一处凉亭里,满园□□,棠梨桃杏,和着细雨纷飞,别有韵味儿。她到的时候,众人也刚坐定在品茶,舞阳拉着她一一介绍,“这位是副都统领家的杨小姐、这位是盐运使司运同家的刘三小姐、这是古通判家的胞妹古小姐……”一路下来,叫人眼花缭乱,南栀听着前头的一长串官职头晕,面上不露,只是笑眯眯施礼。
轮到她了,舞阳又说的格外天花乱坠,“这位是我好不容易请来的,叫宋南栀,原先在宫里当女官,在太后娘娘跟前儿都很得脸,侍奉母妃几年又去咸若馆里当差,可是位满腹经纶的女教习。”
众人凑上来恭维,南栀忙道不敢当,一时成了宴上炙手可热的人物,几人围着她说话,她不比人家左右逢源,场面上的功夫到底也能应付从容,只是觉着累,听话要仔细,回话也得当心,挖空心思的交谈。
舞阳坐在上首跟人闲聊,拉的都是家常,南栀一时猜不透她是什么意思,又不敢掉以轻心。
舞阳长公主是个随性又不拘小节的人,历朝历代的公主和驸马都是分府而居,驸马见了公主自称臣,赶上公主不待见,三番五次来求见碰了一鼻子灰也是常事。
偏偏她跟江驸马的感情好的不像话,两口子跟寻常夫妻一样过日子,一开始外头也有传言难听的很,她倒不介意,笑眯眯问人,“你们两口子睡一头吗?谁睡床里谁在外头?”待人家臊的一脸红别过身,她才又道,“你家两口的事不爱人说,凭什么就来说我呢?”久而久之,众人也就见怪不怪了。
南栀不得已继续听副都统领家的杨小姐说话,岁数没她大,亲亲热热叫姐姐,“宋姐姐的气度就是不一样,都说宫里磨炼人,如今我可信了。我那怀微姐姐进宫也有几年了,该当出宫以后,是不是也如姐姐这般端庄大雅。”
提起怀微,南栀倒有了几分兴趣,“顾怀微么?”
杨小姐本身也是个端庄贤淑的美人,粉色的绢花垂下寸把长的流苏,随着说话时微微晃动,显得粉面上浅浅的酒窝越发甜美,“是呐。宋姐姐认识吗?怀微姐姐的娘亲是我姨母,自小我就跟她后头玩。她打小就古灵精怪的,没少带着我淘气!养兔子摘野果,还给姨夫养了很久的老龟放河里去……捣蛋事儿可没少做。”
怀微是个乐天有趣的姑娘,哪怕宫闺严苛寂静,也没有消磨掉她恪纯可爱的心思,纯粹的明媚,两人往常那么要好,如今天各一方,听杨小姐提及,仿佛重拾相携的那段美好,对着杨小姐都觉着亲近几分,“她跟我在一处当差,相熟的很。我知道她精乖,可想不到这样淘气。单看你却比她要温柔稳重的多,倒要做她姐姐了。”
她们两个说话,舞阳长公主不动声色看在眼里。亭里茶烟袅袅,点心用过几轮,眼看天色渐暗,请诸人移步去前院用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