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冲虽是说得含蓄隐晦,但是细细想来,却是逐客令的意味明显。
杨定不悦地一皱眉,宝锦公主爱恋慕容冲已有整整十三年,但是他的心里,似乎已经被其他人占满,一丝一毫的位置都没有留给宝锦。
她的痴心一片,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场滑稽的嘲讽。
“冲哥哥,我这刚来,你就要赶我走了吗?”宝锦公主也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不禁心中一阵委屈。她苦求父皇十几天,好不容易才求得了见他一面的机会,她从千里迢迢的长安舟车劳顿,风尘仆仆地来到平阳,都只是为了看他一眼。
他难道,就没有丝毫一点点感动吗?
她望着他,莹莹双眸中水波涟涟漾漾,竟是要落下泪来。
“公主想多了,微臣只是担心招待不周,怕公主在平阳吃住不惯,受了委屈。”慕容冲突然一脸深情地望着宝锦,用着无比关切的口吻说道。
一听到慕容冲这样说,宝锦公主立刻面露欣喜之色,刚刚的愁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冲哥哥,宝锦没有关系的。没想到,你这么为宝锦着想。”女子面颊微微一红,声音越说越小。
慕容冲望着宝锦公主那如苻坚有些许相似的眉目,突然眼底深处兴起了一丝厌恶和鄙夷,只是那云淡风轻的俊朗容颜下仍是一副宠溺的笑容,那份忿恨被掩饰得恰到好处。
只听他柔声体贴道,“公主一路辛苦了,现在时辰也不早了,先好好休息吧。”
随即,他摆手召来袁襄,吩咐道,“袁襄,给公主安排最好的厢房,枕套被褥要全部换新的。”
“冲哥哥,我还不累。”宝锦公主轻轻扯了扯慕容冲的衣袖,小声说道。
慕容冲一愣,眼底的嫌恶更是有增无减,却还是耐着性子温和风雅地柔声说道,“明天我带你去平阳四处逛逛,你要休息好了才有精神啊。”
“真的啊?”宝锦公主惊喜地问道。
“嗯,快休息吧。”他笑着敷衍道。
离开正殿,慕容冲的笑容立刻敛了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冷若冰霜,寒若冬风的冷绝容颜,他伸手嫌恶地拍了拍衣袖上刚刚宝锦公主握住的地方,明明白衣如雪,无灰无尘,他却是仿若觉得染了泥地里的一汪污水。
宋凌屋子里的烛火仍是亮着,那许许摇曳的光亮,就像是为等一个人而燃起的渺渺星光,婉转缠绵,生生不息。
慕容冲静静地站在她房门前,没有叩门,没有出声,就这样站了良久。
宝锦的突然到来,他看得出来,她虽然表面强颜欢笑,但是心里多少是有苦涩的,而现在的他,又能做什么呢。
宋凌看到门外长身颀立的人影,已经从床上起来,轻手轻脚地往房门前靠近。
她知道,是他。
他应是怕她心里不好受,特别过来的。
虽有一门之隔,但是两个人的心意却仿佛是割不透的潮水,越过方框门槛,交汇相通。
她其实心里很清楚,他与宝锦公主不过是逢场作戏,他们之间有着大燕的亡国之恨,泱泱而沉重,隔着那些由鲜血筑成的铜墙铁壁,他自是无法真心待宝锦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这心里,仍有一丝酸涩。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抬手,轻轻叩门。
“睡了吗?”
听到他的声音,她一阵欣喜,倏地拉开门,可是看到他那足以惑乱众生的绝美容颜,却又双颊一红,灿若桃花。
只听她颔首羞涩道,“还没。”
慕容冲望着她,目光轻柔,如晨曦和煦,熠熠而生辉;似溪流潺卷,悠悠而深远,那是只有对她一个人才有的柔情。
蓦地,他突然一把将她拥入怀中,那么紧,那么用力,好像就要把她融入血液里。
“凤皇。”她一愣,轻轻唤道。
“明日我要陪宝锦公主,你......”他抱着她,喉结上下隐隐动了动,却是欲言又止。
她手心突然一凉,是和这盛夏暖风背道而驰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