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清冷,秦军已停下扎营休息,唯有为首的黄顶马车不停晃动。将一个帝王的强大,一个女子的卑微,都一同融进了这刺骨的寒风中。
国家昌盛的时候,公主远嫁,是气派和亲;而当没落的时候,你的公主,不过是卑小的羊羔,双手奉上,任人蹂躏,是跪地祈求的低微。
清河知道,就算母后不将她送给秦王苻坚,他们燕国人在秦国的日子,也需要一个奉献的人,还会是嫡出公主的她,这就是她生下来的命运,也是她一辈子的悲哀。
冷风似哀嚎,朔雪纷纷落,将风雪中潦倒的男子身影映得苍白,那每一拳砸在冰雪上的愤怒都是滴血的卑微,太多恨,苍天不闻。
“王爷!王爷!”
阳昭望着慕容冲发疯似的捶着雪地,冰雪四溅,手中出血,点点红终归抵不过寸寸冰的坚硬,在无形的强大面前,他们能做的到底太少!
“王爷!你还有伤啊!”眼见慕容冲的衣衫又渗出了血,他一下冲到了慕容冲的身边,一把拉住他。
“阳昭!我好恨啊!”他嘶喊着,悲愤着,在这个空荡的冰天雪地里,他不知道他信仰的燕国,还要卑微到什么地步!
还是他们,在邺城覆灭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要做天地间飘荡的尘埃,任人呼来唤去,只为求一口生存的机会!
“王爷!我们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啊!才能有复国的希望啊!”
“我们的希望,在哪里?”他绝望地问着阳昭,也问着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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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寒意倒袭,阳雪蜷缩着身子,在拥挤的营帐中,瑟瑟发抖,又隐约听见有些声响,没睡一会儿便被冻醒了。
也不知道,宋凌她,怎么样了。
她起身一看,才发现帐内的很多女眷窝在一侧,她们啜泣的声音很小,似是生怕一点声响就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但是那委屈的泪水却留个不停。
“发生什么事了?”她一下凑了过来,轻声问道。
“刚才她们三个去方便,被巡夜的秦兵抓了去……”一名女子愤恨着说道。
阳雪一惊,她望着那几名女子上身开了衫的外袄,不禁又气又心疼,“怎么会这样!不是说要善待我们燕国人吗!”
那名女子冷哼一声,长眉一横,“这种唬人的话,你也信吗!”
她的眉毛很长很浓密,眉骨处起高峰,宛若蝶翅,在她那巴掌大的瓜子脸上,透着一股英气。
阳雪不禁上前握住了一名正在低头哭泣的女子的手,她的手很凉很凉,就像这雪地里刺骨的冰块一样。
“秦军,真是畜生!”她咬牙切齿,忿忿骂道,这是她十八年来,第一次说出骂人的话。
“梁姐姐,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啊?”一名身材瘦小的女子不禁向她问道。
而那眉眼之间透着英气的女子,正是燕国散骑常侍梁琛的女儿,梁秀。
那名说话的少女,个子不高,容貌也显稚嫩,看上去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
“我们这里,还有好几个姐妹,想去外面方便,但是现在,谁敢啊!”大家不禁都后怕着不敢起身,似是一旦掀开这层薄薄的营帐帘,等待她们的,就是被蹂躏的命运。
这个时候,阳雪不禁想起了宋凌,如果她在,一定能帮着大家,化险为夷的,对吗。
“姐妹们要是能撑着,我们就撑到天亮,也没两个时辰了,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就这么多人一起出去,只能如此了。”梁秀想了想,紧皱着眉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