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之父呵道:“妇人之思!若不是那丫头嫁去了贾府,别人看在女婿面子上照应一二,我们家哪里有今日!如今是她不孝,也是她自己没福罢了!你年纪大了,倒越发糊涂起来!你身子又不好,见了她倒伤心,就不必过去了,让他妯娌两个去也就罢了。”
果然只带着兄弟妯娌四个过贾府来,灵前上了香,哭了一会,又见贾琏在灵前跪着,便上前说了几句哥儿不要伤心太过,你外祖母在家甚是惦记你,日后常往外家来玩之语。贾家诸人对张氏之死因也都知道大概,唯恐张家不知好歹,打闹一番,面子上不好看,如今见张家大小都和气,也是松了一口气。
虽张氏乃贾赫嫡妻,也有诰命在身,至少应停灵四十九日方好下葬,但因就要过年,且张家也同意,便一切从简,选在腊月二十六日下葬,丫头红袖忠义殉主,也随张氏一起葬了。待得二十八日这天,便已诸事完结,方开始准备过年了。
家里有白事,也不用进宫拜年,正月初一这一天,早起祭了祖,史氏便在荣禧堂等着小一辈过来拜年,见孙辈过来的时候,站在贾珠后面的贾琏一身重孝,面目苍白,想起那日张氏临去之前的嘱托,连忙将贾琏叫到跟前,命他在身边坐了,又叫人拿暖茶手炉。
贾琏素日因史氏不大喜欢他,也不大往这边来,他在那边,父亲不着调,他从小耳濡目染,也学了些乱七八糟的习惯。张氏纵有心让他上进,无奈内宅妇人能力有限,除了每日督促他去学堂念书,别的也无甚用处。如今张氏即去,家里更无人管他,这些时日一直精神恍惚,今日见史氏慈爱,心内一阵委屈,忽抱住史氏大哭起来。史氏也自心酸,拍着他哄道:“琏哥儿不哭,你母亲虽不在了,可还有祖母呢,以后你就跟在祖母这边住,和你珠大哥哥一起上学念书,将来也得个功名,给你母亲争气。”因又想起,贾赫这些年妻妾虽多,子嗣却是不繁,除了贾琏以外,只还有一个姨娘生了个女儿,随着元春取名,唤做迎春,如今年方一岁。
史氏因想到贾赫无状,儿子都带不好,闺女更不必说,何况如今内宅没了主母,还不知道要乱成怎么样,若有什么不妥当传了出去,以后影响家里姑娘们的声誉,又兼好歹也是自己的亲孙女,不能不管。心内衡量一番,因向坐在一边的元春道:“你才搬过来,自己一个人住难免寂寞,我命人将你大伯伯家的妹妹接过来陪你好不好?”
元春笑道:“哥哥们都念书,家里只我一个女孩子,我正说也没个做伴的,果真就有个妹妹要来了。”
至午间众人皆散去,史氏独留下贾赫,亲自与他说了要接贾琏并贾迎春过来的事,贾赫只道:“如今儿子好好的,倒把儿女都送到兄弟这边,这是什么意思?叫人家如何想儿子?大不了我以后给他们请先生,好好教导也就是了。”
史氏道:“你还要面子!你打量张氏的事人家不知道呢!你看以后谁还肯把好人家的孩子说与你!你难道下半生只和一堆老婆丫鬟鬼混?还想来祸害我的孙子孙女!还不快滚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