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燕如和郑燕纤自打天冷了之后,郑令意就没在请安的时候瞧过她们。
等她们这些庶女挨完了训,郑令意才瞧见知秋引着一群侍膳的婢女进了意欢阁,这也许就叫同人不同命吧。
郑莹莹颇为艳羡的瞧着知秋手里的那个白瓷盅,不知里头装着的是什么吃食。
鲁氏手里有内外两笔账,内账是给自己看的,笔笔详熟无漏。
外账是给郑国公年节里心血来潮翻看的,真假掺半,无关紧要或是问心无愧的账目便详细些,需得遮掩的地方便模糊些。
就好比说这早膳,不论是安和居或是东西两苑,写的皆是‘米费几升’‘小菜几两’云云。
这米是拿来煮了清水寡粥,还是什么金贵的燕窝牛乳粥,那就不得而知了。
那小菜指的是酱糟鱼片还是腌萝卜,账面上也瞧不出。
末了的银两倒是与实际的情况相差无几,郑国公不是那般糊涂的人,不至于鲁氏败空了整个家,他也两眼一抹黑。
至于鲁氏是如何从姨娘庶女身上吸血的,他若没瞧见,就当做没发生,即便是瞧见了,也不过不痛不痒的说几句,甚至于视而不见。
“姐儿,别瞧了。”艾姨娘拽了郑莹莹一把,轻声道。
郑令意循声望去,见艾姨娘说话时,还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不必问,就知道郑粟粟的身子还是没有起色。
她的目光与艾姨娘相触,艾姨娘刹那间就躲了开来,像是郑令意的目光会灼伤人一般。
郑令意闲闲的移开目光,只觉得她既可怜又可笑。
晨起时的微风此刻又猖狂了几分,安和居的回廊上已经挂上了挡风的帐子,可快到西苑的时候,这帐子便没了。
冷风呼哧呼哧的灌了进来,蒋姨娘和万姨娘把三个孩子挡在中间,可也没能挡掉多少冷风。
郑令意额上叫冷风吹的冰冷,迷迷糊糊间,不知是谁人在归途中极轻的说了一句,“后日便是小雪了吧。”
郑令意微微蹙眉,想起谁家好似是要在这一日办喜事。
巧罗得罪了鲁氏,走运捡了一条命回来,可也不敢在鲁氏跟前点眼,再不敢跟着蒋姨娘去安和居,只是抱着袍子在西苑门口等着蒋姨娘她们回来。
一件袍子裹了三个孩子,几个大人紧紧的护着孩子往回走。
郭姨娘搂着郑秋秋,扫了她们几人一眼,见这亲如家人的情态,眼里的神色说不上是艳羡,还是嫉妒。
房门一开一关,蒋姨娘房里便散开一团热络的暖气。
绿浓将仅剩下的一小把榛果烤了,此时火候正好,香气诱人。
郑令意坐在小矮几上,瞧着万姨娘和蒋姨娘凑在一块偷偷说私房话,见郑绵绵和郑嫦嫦一面看小人书,一边吮着根裹着芝麻粒的麦芽糖。
她偶尔会产生微妙的错觉,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可她一偏首,却又瞧见绿浓正依着大夫画的粗糙图样,在给巧罗小心翼翼的针灸。
银针一根根戳在巧罗的手背上,样子有些可怕,只是胆小如郑绵绵,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生活的静好从容,不过是个虚妄的假象。’郑令意默默的想着。
巧罗的手能稍微使上一点力气了,可还是不能做精细的活。
听巧罗说,张巧娘介绍的那个大夫叫甘松,虽然瞧着年轻又不靠谱,但几贴药吃下来,再加上他传授的针灸方法,对巧罗的伤势而言确有成效。
她也见到了张巧娘的儿子,是个黑皮的机灵男孩,随张巧娘姓张,叫奇石,半个时辰便砸了三钵药,气得甘松满院子追打他。
“甘松大夫年纪轻轻,徒弟倒是不少,而且是卧虎藏龙。”巧罗那日回来的时候,如是说道。
“还有个样貌极好的少年,瞧着与十三哥儿一边大,只是个子高上许多,躺在一根比绳还细的枝丫上睡觉,竟叫他躺的纹丝不动!”巧罗很是惊奇的说。
郑令意睫羽一眨,轻声在巧罗耳畔嘱咐了几句。
巧罗面露不解之色,却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奴婢定不会漏出去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