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落于是唤他:“容与哥哥,你坐在这里做什么?”
殊不知容与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被素不相识的人叫做“小姑娘”“小妹妹”“小娘子”,这回骤然听到殷落叫他“哥哥”,心里别提有多高兴,认定她肯定是一眼就发现自己是个男儿身,于是站起来,也没有问她是谁,只是有些讨好似地道:“你饿不饿,渴不渴?要是觉着闷,我带你玩去。”
那个时候涂山雪还没有被涂山青收养,容与一点也不讨厌“哥哥”这个称呼,后来就越来越讨厌了。
殷落则是庆幸自己第一次就叫对了称呼,不然她现在和容与的关系恐怕就没这么好了。
容与听得她夸自己好看,心里很是无奈,故意道:“死凤凰,这几百年你夸来夸去便是同一个词,就不会换一句?”
“你还得寸进尺了是不是?你要我换,我偏不换。反正若是你以后成了亲,我定要提前看看是哪一家的人儿,配不配得上你。一个不好看的,那我可——算了,这也说不准,只要对你好便好了。”
容与一边听着,耳朵尖却慢慢红了。
正走到一片被白雪覆盖着的空地上,容与却停了下来。他把油纸伞交给殷落拿着,自己伸手结了一个法印。殷落还想着莫非这空地便是那结界所在,就见眼前赫然出现了许多座极为宏伟的建筑物,依山势而建,最高的哪一处屋顶几乎没入天上看不清的雾气里面。她看着凌虚观,心中生出了一种熟悉之感,但还是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句:“师父是怎么想出来,把一处道观建得如此宏伟又清雅的?我真的想不出别的什么词了。”
容与笑着把油纸伞从她手里拿过来,仿佛像一个主人一样,说道:“上去吧。”
一路沿着青石板路往山门走,她愈发地觉得沿途的许多景物都十分熟悉,好像印刻在她心里一样。她记得这台阶有三十三级,再往上左拐,便可以看到山门了——
果然没有错!
她顿时有一种回家的兴奋感,忍不住从伞下钻了出来往前跑了几步,把山门来来回回过了好几遍。
“你跑做什么?这门就在这里,还怕它跑了不成?”
“我只是觉得有些激动,在这里虽然只住了很短的一些时间,但看着这些景致,倒觉得亲切。要是师父随我一起过来,他也会很是开心的。”
容与忍不住摇头笑道:“我早在看到云随意的时候,就应该想起你的,但是毕竟已经过了好几百年,你小时候的样貌已经记不清了。我那个时候看到云随意,就觉得这小姑娘一团喜气,可爱得紧。”
“你一定趁我是云随意的时候,没少捏我的脸。”
“你还总是薅我尾巴上的毛呢!”
殷落听着这句话,眼神自然而然地就落在容与的尾巴上。不注意还好,这一注意,又自然而然地数了一数,她立马吓了一大跳,指着他的尾巴,语无伦次地问道:“你——你的尾巴怎么少了一条,你的尾巴呢?!”
容与哪里想到殷落会发现这件事情,好像窗户纸被捅破,没来由地有一种心虚之感。他哪里会把真相告诉她,企图把这件事搪塞过去,把身子转向了另一边:“什么少了一条……你数错了。”
“我没有数错,明明是八条,你本来有九条的,怎么回事啊!”殷落又急又气,想把他身子扳过来,但是容与偏偏往后退了一步,眼神躲闪了一下,不敢看她:“不疼。”
“哪里会不疼,你有没有拿我当朋友?!”殷落眼中泪水都在打转。容与不告诉她原因,她就只能胡思乱想,越想越气,越想越心疼,甚至都像打他一掌,到最后只得转过身去拿袖子胡乱抹了一下眼泪,说道:“你不告诉我,我便告诉折丹去!”
“不用告诉他,”容与无奈地笑了一下,只是着笑容里包含了一些不明的情绪:“就是他把我这尾巴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