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说完,好像觉得这是如何遗憾的一件事情一般,惋惜地摇了摇头,慢慢地隐道黑夜中的雾气里去了。
殷落再次醒过来时,只觉得浑身上下好像被散了架般疼痛,头就像被什么钝物击中了,晕晕乎乎的。但是一想到她堂堂一位女君,居然最后被这脸都没有露出来过的敌人逼到烧自己的修为才能走出幻境的地步,就觉得一股怒气不打一处来,强撑着坐了起来。
这不坐起来还好,一坐起来她便发现这不是自己的树屋子,而且这床边还趴了一个人。由于自己动静太大,那人似乎被吵醒了,瞬间便抬起了头,一脸担忧地说道:“师姐,你做什么!快躺好!”
这声关怀当中还夹杂着一丝怒意,殷落没来由地觉得有些心虚,干笑了几声,老老实实地靠在了床边,小心翼翼问道:“容与呢?他还好吗?”
神荼不知怎的,看上去好像更生气了,他把头微微偏了过去,神情中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委屈,哑着声音道:“你一醒过来就问他,怎么不先问一下你自己呢?”
“那、那——”殷落明白神荼肯定是因为这件事情生气了,他看上去有些疲惫,一定是因为这几天都没有好好睡的缘故,心中涌上了一丝歉疚,但嘴长在她身上,她现在却好像不知道说什么了似的,想伸出手去揉他头发,又觉得不合规矩,于是到了半路硬生生地变成了拍他的肩膀:“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但是我现在已经觉得好的差不多了,你看,我现在不是看上去好好的吗?”
神荼斜眼看了一眼她头上的绷带,神色看上去好像更加不好了:“我收到那只千纸鹤,理完了手头的公务就会了凌虚观,但看见你时,你已经晕在地上了,浑身上下看上去好像是从火里走出来的一样。你——你知不知道我那个时候有多害怕?我曾经已经眼睁睁地看着你被——”
他说到一半,声音却已经有些哽咽了。那日在“乱七八糟楼”里燃起的火焰实在是他一生都忘不了的事情,所以当他看到殷落这样倒在地上时几乎都要疯掉。还好,这回她还活着。
殷落不会哄别人,更别提这人还是自己的师弟。她也知道这回的情景真的是九死一生,如果不是神荼去了一趟浮玉山,她现在可能还躺在那里,于是拿手拉拉他的袖子,轻轻道:“你别生气了,我向你赔不是。其实这一回也是我拖累了容与,我实在不应该提出什么回去的荒唐要求,真的对不起,还有,谢谢——”
她极少对着别人撒娇,所以这认错的态度看上去好像就是要把神荼的袖子扯烂一般,仿佛他怀里藏了什么稀世珍宝要抢过来似的,结果话说到一半,被神荼打断了:“我把你救回来,可不是为了听‘谢谢’两个字的。”
他说着,眼睛眨巴了两下,看上去有些不自然,耳朵却可疑地红了:“这里是堇理山,容与在另一件屋子里,比你醒得早些。折丹上神已经去了,我还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师父。”
殷落一听青玄还不知道这件事情,顿时长出了一口气,乐了起来,颇为赞赏地拍了拍他的背:“好师弟!这件事情就别告诉他了,免得他担心。对了,我觉得这件事情着实奇怪,幻境这种法术按理来说后卿是不会的,那么到底是谁要加害我们两个?”
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一个人影出现在了门口,一听声音便是降真,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温和和:“我来送药。”
他说完这句话,好像也不需要屋里面那两个人的同意,自己推门走了进来,手中的一碗药还在冒着氤氲的热气。今日他的脸上难得没有了笑容,看上去还有些阴郁,不知是被什么事情气到了,而且这件事情还不是一般的严重。他把药递给了神荼,眼睛却一直盯着殷落,末了轻轻叹了一口气,突然对着殷落做了一揖 :“那日那个制造幻境困住你和容与的人,是我魔族的手下。我降真在此给你赔罪了。”
神荼端着药碗的手僵在半空,殷落吓得差点从床上爬下来,脸上出现了一种师父疑惑又惊讶的表情,后知后觉地道:“你、你是魔族的人?”
降真转了转手中的扇子,十分不情愿地点了点头:“我是魔君。”
一个一直立志于治病救人的医仙,居然到头来是魔君?
殷落十分震悚地道:“所以,所以你——”
“所以那人,就是魇吧?”神荼突然开了口。
就连殷落也想起来,她那日在六道轮回池见到谢婉的时候,神荼就曾经给她过一个魇织出来的梦境。话说这魇和后卿一样,不属于六界之中任何一界,自从六界初成之后就一直为魔界效力。但是神魔二界已经有好几百年没有发生过战事,因此他干脆离了魔界,干脆在六界里到处乱逛。他能在任何一个梦境里杀死对方,但是一旦梦醒就毫无办法。青玄曾经两次陷入他的梦境,第一次好像没有造成什么影响,第二次完全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回应了。殷落和容与是两个难得在他起了杀心之后还能从梦里出来的,结果被送到了降真这里来。
他虽然呆在天界的日子比呆在魔界的日子还要多,但是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他们是被魇所伤,当天就把他揪了出来劈头盖脸一顿骂。敢伤凤凰族女君和青丘的殿下,而且这两个和他还私交不错,师父又是万万动不得的人物,这对他来说可当真是一件折面子的事情。
“所以,他为什么想要杀我?”殷落忍不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