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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后来大了一点,有性别意识以后,就不这样了。不过,他因为这点遇到过很多麻烦,所以一直都不喜欢别人这样说他,尤其是说他是女生之类的话。”

乔启年看见陆齐言的肩膀上有牙印,隔着衣服都很明显。

“这是陆予宁咬的吧?你...说他是女孩子了?”

陆齐言想到这个又有点生气,“疯狗,我又不知道,我也不是故意的。”

乔启年突然放下手中的活,很郑重地看着他,神情分外严肃,“小少爷,如果是因为这件事的话,那么,我替他道歉。”

他站得很端正,双手放在两侧,诚诚恳恳地鞠了一躬,“对不起,请你原谅。”

陆齐言顿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你替他道什么歉,又不是你咬的我。”

莫名其妙。

“就算你是真的不喜欢他,很讨厌他,甚至无法接纳他的存在,但无论如何,也请不要拿这个攻击他。”

陆齐言“切”了一声,略有些不屑,“只是说他像女孩子就会气成那样,他的心胸到底是有多狭小,还说,他很看不起女生?”

“不是这样的。”乔启年的声音沉沉,“你没有经历过这些,所以不会明白。”

不就是被形容长相女性吗?他也不是没有过,“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这样的词汇拿来形容他那张脸,可他什么时候像陆予宁一样,气急败坏到咬人?

陆齐言更加不屑,陆予宁这个人,到底有什么破毛病?

当他把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告诉陆齐嫣的时候,她先是舒了一口气,才觉得震惊。

这样一来,那种很微妙的危机感似乎消失了。他哥真的只有她这一个妹妹,哪怕陆予宁再漂亮再听话,他也只会把他当做弟弟看待。

呃,不过按照陆齐言喋喋不休不带重复气急败坏骂了陆予宁整整三个小时中途连一口水都没喝的情况来看,他应该也不会把他当弟弟。

吃他家的,用他家的,还和条小疯狗似的咬他,少爷他才不伺候!

陆父看出两个人之间不大对付,终于在餐桌上,沉了一嗓子道,“你是哥哥,理应让着陆予宁,他比你小,是弟弟。”

“又不是我亲弟弟让着他干什么……”

陆齐言切着煎蛋,态度非常散漫。

再说了,他也没说要他把乔启年当弟弟啊……这个陆予宁比乔启年不招人喜欢太多了,凭什么?

陆父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他们这些孩子,从孤儿院到这里来,人生地不熟难免脆弱,你能包容当然要包容,那么小家子气,一点不像我儿子。”

“乔启年就不这样啊,爸,你当时要是只收养了他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把一个怪咖带到家里来。”

“少废话,不许说人是怪咖,今天晚餐,把陆予宁叫下来吃饭。”

“我不。”

陆父没说话,只是幽幽拿出了一张银行卡,在他眼前晃了晃。

“我……”陆齐言的眼眸当即放光,“不就是那种很有责任感的人吗?!爸您说的对,这种事我不做谁做,他是我弟弟我当然要照顾他,天下姓沈一家亲。”

他仰起头,一脸的大义凛然。

没错,他身为比陆予宁大几个月四舍五入一下就是一岁身高高几厘米四舍五入一下就是一米的兄长,理所应当要给弟弟送温暖,此处并没有为金钱所折服的意思谢谢。

陆齐嫣喝了一口牛奶,实在听不下去,扯了扯嘴角,“不要脸额。”

傍晚,厨房在准备晚饭,陆齐言去敲陆予宁的门,他没开。

他并不意外,但他百分之百确定陆予宁在房间。

于是,他身手利落地翻墙进去,陆齐言一天到晚做这种事去吓陆齐嫣,早就熟门熟路了,姿势非常潇洒。

而陆予宁听到动静,站起来往窗边一看,当他看见窗台上那抹清瘦俊秀的身影的时候,一张漂亮精致的脸简直可以用黯淡无光到下一秒仿佛要呜呼拉呼黑魔仙变身来形容,“你……”

他微微启唇,说不出一句话。

陆齐言从窗台上跳了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轻轻松松,陆予宁的卧室和他的差不多,一览无余,没什么看头。

他瞥了他一眼,终于从陆予宁的脸上发现了第二种表情,竟有这个人好像活了过来的错觉。

“你好啊……”

他随意又慵懒地和他打了一声招呼。

“你来这里做什么?”

陆齐言也不想来,他的语气算不上太好,冷言冷语,简单明了又毫不客气地嚷一句,“叫你下去吃饭。”

陆予宁瞪了他一眼,重新坐回位置上,当做没有听见他的话,当然,更没有下去的意思。

他从来都是在自己的房间吃饭,基本没有去过客厅,一幅孤傲孑然,生人勿近的姿态。

一个从孤儿院出来的,架子还真不小,哼。

陆齐言也不急,反正他有的是时间和他耗,只要把他弄到餐桌上就行,管他用什么样的方法。

于是,他在他的房间赖着不走,四处转悠打量,不安分地东摸摸,西看看,时不时唱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歌。

陆予宁却仿佛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将他和陆齐言彻底隔离开来——他完全做到了无视他,任由陆齐言蓄意制造动静和噪音惹怒他、吸引他的注意,他也不上当,甚至都懒得看一眼。

很无聊。

而陆齐言后来也发现这种方法好像对陆予宁并不见效,心里暗骂一句他可真够麻烦,又默默地涌生出一种挫败感。

从小到大,他一举一动都引人注目,还从没轮到少爷他主动四处博关注。

陆齐言终于恼了,他凑近,发现陆予宁正默默地在拼梵高的《星月夜》。

“哇哇哇。”

他很浮夸地叫了出来,故意干扰他。

陆予宁的耳朵显然被刺激了一下,他终于有了那么零星半点的反应,冷冷地开口警告,“别动。”

于是这下,陆齐言好像找到了突破口。

他发现陆予宁特别讨厌陌生人和他肢体接触,也特别讨厌陌生人碰他的东西,

当然,此处的陌生人特指陆齐言。

他笑,嘴角上扬成非常好看的弧度,藏匿若有若无的邪气,然后将陆予宁拼了快一半的拼图弄乱。

那一瞬间,寒光四射,气压骤低,他看他的眼神简直可以将他千刀万剐。

很好,达到了陆齐言想要的效果。

陆齐言的眼角微垂,睫毛纤浓,笑容纯良无害,语气却分外轻挑,“啧啧,好可惜。”

“你都快要拼完了,现在又要重拼,心血都白费了,这可怎么办才好,我不是故意的啊……”

陆予宁站了起来,像只暴怒的小兽,瞪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冲过去就想推他。

可陆齐言早有防备,他很小的时候就学习跆拳道之类的技能,轻而易举地就将陆予宁反推在地,并且死死地压住了他的双手。

“你当我傻,被你推过一次当然不会有第二次,陆予宁,你下回能不能换点别的招数?”

那张白皙精致的脸庞靠近,满眼都是轻轻松松的得意,陆予宁挣脱无果,冲着他“呸”了一声。

还真是……别的招数!

陆齐言扬起眉毛,“你还想吐我口水?信不信我扒你衣服……”

话还未说完,便觉得哪里怪怪的。

陆予宁极为怨怼地瞪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几乎快要裂开来了,琥珀色的眸子似乎被染润,又倔强,又怪惹人怜惜的。

陆齐言顿了顿,这该不会是要哭了吧?

他的手腕冰凉纤细,握着等于没握似的,陆齐言又有点失神,他盯着陆予宁,只瞧着这张脸和朵桃花似的,雾蒙蒙。

这个人,怎么就这么点力气啊……到底是不是男的。

他本来还想威胁他,不下去吃饭就狠狠把他揍一顿,可到了这个节骨眼,他似乎也没法儿开口了。

“你给我松手!”

“我不。”

“离我远一点!”

“我不。”

“滚开!”

“我不。”

角色仿佛转换,陆予宁气急败坏咬牙切齿,而陆齐言悠哉悠哉漫不经心。

彼此僵持,看谁先认输。

“你到底想干什么?”

“下、楼、吃、饭。”

黑发少年挑眉,一字一顿,清清楚楚。

“陆齐言,你这个无赖。”

“无赖治怪咖,有本事你、咬、我、啊……”

陆齐言继续厚颜无耻,毫不在意。

陆予宁:……

最后,陆家餐厅终于多了陆予宁的身影,而陆齐言将父亲的银行卡收入囊中,笑靥如花,得意忘形。

陆齐嫣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看着陆予宁,满嘴跑火车,“我用大公无私的爱和英雄无畏的奉献精神感化了他。”

陆予宁又瞪了他一眼。

乔启年:……

陆齐嫣:……

陆氏夫夫则欣慰地点头称赞,“就应该是这样没错。”

他们就差给陆齐言颁一副锦旗,上面写着“正能量小标兵”几个字。

后来,陆齐言好像找到了和陆予宁的相处方式,那就是不断地激怒他。

看到他那张精致的小脸气到变形,却又不能把他怎样,陆齐言就会迷之高兴,迷之振奋

陆予宁很讨厌陆齐言,陆齐言觉得,能让一个人这么讨厌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再加上沈父觉得陆予宁话好像多了点,这确实是陆齐言的功劳,于是给他的奖励也越来越多,他反而更加乐在其中了。

每天闲的没事干,就想着法子去惹陆予宁生气,用乔启年的话说,就是“可以,但没必要……”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死亡笔记并且被陆予宁拿到了的话,他第一个会写下的名字一定会是陆齐言,而且还会附上关于陆齐言死亡的一万种方法,这是毋庸置疑的事。

他想不通,他听到陆予宁骂他好像浑身都舒服了……

请问这算什么毛病?

“陆齐言,你从我房间里滚出去,立刻马上!”

“你有本事来咬我啊……”

“陆齐言,不准动我的东西!”

“你有本事来咬我啊……”

“陆齐言,你给我松开!”

“你有本事来咬我啊……”

别墅里成日鸡犬不宁,但大家却觉得一切仿佛变得正常起来。

陆齐嫣并不怎么记仇,她虽然骄纵任性脾气差了一点,但情绪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尤其是知道陆予宁其实是男生所以不能穿裙子以后,更释然了。

而且她这个人,长那么大,顺风顺水,要什么就有什么,还没遇到过什么要而不得的事,直到性格带刺的陆予宁出现。

她就是非得要和人打交道,越是不理不睬,她便觉得有挑战性。

陆齐嫣见陆予宁成天穿那几件旧衣服,就跑到哥哥的房间,专挑贵的好的最新的给他送过去,而且还是以“我爸我妈给你买的,你明天就得穿着。”为借口。

陆予宁多多少少还是会顾忌陆家的长辈,所以第二天,就乖乖地穿上那些衣服下楼。

衣服上面的味道很熟悉,似有若无,他好像是在哪里闻到过。陆予宁不知是不是全新,也并不介意这些,甚至觉得那种淡淡的奶香味很好闻,很舒服。在孤儿院,他所穿的都是别人捐赠的或者不要了的,而身上这件看上去就是奢侈大牌,他没有任何理由去挑剔。

陆父见到,很欣慰地笑了笑,“这几件你穿着倒也合适,很好看。”

陆予宁将齐肩的头发剪掉,清秀的眉眼显山露水,衬托得整个人和雨后新鲜冒出来的嫩竹一般,沾染露水,简单干净。

陆齐嫣也在一旁跟着附和,“阿宁你早该这样了,也不会有这么多的....”

想了想,又不知道用什么措辞,大概是,也不会有这么多的误会吧。

虽然陆予宁女相,但身形相貌还是有男孩子分明的象征,他随便一收拾,就和个气质超群的小少爷似的,半点都不必陆齐言差,也好也好,省得他仗着那一张脸耀武扬威,横行霸道,现在终于有一个人出来,搓掉他的气焰。

陆齐言当然是气得要命的,试问陆予宁穿着他的衣服还穿得比他好看,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那当然是很不爽呐!

可要是真的把这种不爽摆在台面上,因为沈父又会皱着眉头教训他,说他心胸狭隘,没有男孩子的度量,区区几件衣服都舍不得。

明面上的气生不了,于是他打算偷偷摸摸地生一会儿暗气,暗气生着生着,也就懒得计较了。

陆予宁和乔启年都被安排进了陆氏兄妹就读的贵族学校,半个学期的学费足够养活一大家子整整三年,豪门自然不会在乎这么一点点小钱。

刚进学校第一天,陆予宁就被几个女生堵在了楼道里堵在了学校拐角处,他沉着一张脸,没有说话,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不会和女孩子打交道。

其中一个蒲扇着一双大眼睛,“你应该就是陆齐言吧。”

陆齐言?

大眼睛端着下巴,又上下瞥了他一眼,“白色的上衣黑色的裤子,头发很柔很黑,长得特别好看,是陆齐言没有错吧?”

陆予宁当机立断拎着书包打算走,又被女孩子快步追了上来,“你等一下,这个是我朋友让我转交给你的。”

就在她这句话刚刚说完的一瞬间,他的手心就被塞进了一张小小的卡片,上面还贴着一块巧克力。

“拜托你好好看过上面的内容,然后明天给我们答复哦。”

陆予宁根本就没来得及拒绝,也没来得及解释她认错了人,几个女生就捂着嘴偷笑,一溜烟似的跑了,只剩下打打闹闹的余音。

陆予宁僵硬地拿着卡片,这本应该是给陆齐言的,他想都没有多想,径直往垃圾桶的方向走过去,可不知怎么的,脚步又顿了下来。

这是陆予宁第一次给人当信差,也是他第一次主动去敲陆齐言房间的门。

其实他本想交给乔启年,反正乔启年和陆家的少爷熟得很,但那一天,沈老先生带着乔启年去学习骑马,也带走了不少人,整栋别墅空落落的,也只有他可以把东西交给陆齐言。

他感冒发烧,在家中卧床不起,想到这里,陆予宁就觉得快意,他简直就是活该。

门只敲了三下就被打开,一个穿着白色睡衣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一双桃花眼清清亮亮,惺惺忪忪,一副刚刚才睡醒的样子,乌黑柔顺的发被睡成毛茸茸一团,还翻起一两根,陆齐言懒洋洋的姿态,好似春末半开不开的荷花,慵懒地舒展叶片,吐露芬芳。

睡衣宽松,看上去大了他好几个号,垮垮地遮住了半个身体,两肢藏在袖子里,垂曳摇晃,一股起床气没处发泄,奶里奶气地抱怨了一句,“谁啊.....”

连眼角的泪痣都显得朦朦胧胧。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