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雄红着脸,一手托着酒坛,一手端着酒碗,“大哥,看来这次你不行了。”
沧马醉眼朦胧,他坐在椅子上身形摇摆不定,“未必。”闭上眼的时候,笑容在他的唇角荡漾,食指轻盈地扣住酒碗,“满上!”
“好!”杨雄一边倒酒一边说道:“大哥,还记得你我二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沧马看着杨雄的眼睛,道:“记得,那个时候我十六岁,初出江湖。”
“你穿着一身长衫,风流倜傥,看起来像个富家公子。”杨雄大笑着,“而我则是混迹于市井坊间的一个小地痞。”
沧马道:“你看我衣着华贵,便想从我身上讨些银子打酒喝。”
“不错。”杨雄接道:“可我没想到你看似文弱身上却有如此俊俏的功夫。”
“你也不赖,我们两个打得难解难分。”沧马道:“不过那个时候,我身上但凡有一个铜子儿,都会毫不犹豫的给你。因为我一点都不想打架,我实在太饿,我整整三天没有吃东西。”
杨雄道:“我知道你没钱,从进了翠云楼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没钱。”
沧马道:“你怎么知道?”
杨雄道:“因为你实在太能喝酒了,翠云楼里最上等的女儿红,你一连喝了十壶还面不改色,就算家里有座金山也不够你挥霍!”
“哈哈哈哈。”沧马大笑起来:“你说对了,所以我才和你立下赌约,喝酒输了的人买单。”
杨雄道:“不瞒你说,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进这么好的酒楼,也是第一次喝这么好的酒,所以我当然要和你打这个赌。就算赌输了,我也认了。”
“痛快!”沧马回忆起那天的场景,忍不说道:“那一天当真是痛快!”
杨雄道:“不过那天还是我先醉倒了,醒来时人已经被绑到了飞云堡,你也被绑在一边。那个时候,在我心底就已经认定了,你是我大哥,这辈子你永远是我大哥。”
说到这儿,杨雄的眼睛又红了,眼泪在他的眼眶里打转,“你本该趁我醉倒的时候先走,把账全部推到我身上。”
沧马道:“我不走,是因为我喝的酒比你还要多,所以我不能把这笔账全算在你头上。”
“大哥!”杨雄端起碗一饮而尽。
沧马亦如此。
杨雄继续倒酒:“那个时候,我心里慌张急了,飞云堡的赵氏兄弟是方圆百里出了名的恶霸,而翠云楼又是他们兄弟的地盘,我以为我们俩必定难逃一死。”
沧马闭上眼睛笑了起来。
“可我没想到,哈哈哈哈……”杨雄也忍不住大笑起来,“那一天你跟赵金虎说,有种的就把我身上的绳子解开,结果他却真的让人把你身上的绳子解开了。”
“再后来,你居然一拳就把赵金虎打死了,打得他脑浆迸裂。”
“因为他想不到,我一拳就能把他打死。”沧马道:“六岁那年,我离家学艺,十年后学成而归,但早已家破人亡。”
杨雄愕然,这些事情他从未听沧马提起过。
沧马继续道:“翠云楼本是我家的祖产,我也是家中同辈之中唯一的男丁,六岁那年有一位云游方士来到我家,替我父亲占了一卦,说我家三年之内必有灭顶之灾。我那时尚过年幼,其他事便记不太清了。只记得父亲临走时告诉我,一定要好好习武,长大后有一技傍身,不要再被旁人欺侮。”
“看来赵金虎、赵金龙两兄弟死的罪有应得!”杨雄狠狠地捏紧拳头,“但就算这样,也未免太便宜了他们两个!”
“都过去快二十年了,不必再为这种小事动气。”沧马端起碗道:“好兄弟,喝酒!”
一碗接着一碗,一坛接着一坛,二人又不知喝了多久。直到沧马露出疲态,昏昏睡去,杨雄脱下外衣小心翼翼地为他披上,自己也觉得不胜酒力,便伏在一旁睡去了。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沧马慢慢睁开眼睛,看到大厅中的兄弟们一个个全都睡了,便轻轻起身,将身上的外衣又盖到杨雄身上。
“看来酒量的确不复从前了。”他喃喃道,接着又抓起一坛酒,这才提剑出门。
去马厩牵了匹快马,趁着星夜一路出了寨子,直奔天剑宗去了。
“驾!”
快马加鞭疾驰三里,沧马突然勒马急停,“别送了。”他望着前方叹道。
“大哥。”杨雄驱马赶上前来,原来刚刚他也在装睡,等到沧马出了寨子,他就随后一路追了过来。“就让兄弟随你同去吧!”
沧马提起酒坛闷了一口,“有些话,今日一直没有机会同你讲,我料定你会追来,因为你最懂我。”
“大哥。”杨雄道:“这里就我们两个,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霸天寨,有你在我才能放心……”
“大哥!”这么多年,杨雄第一次打断沧马的话,“劝我的话,就不必再多说了!”
“我不是在劝你,我是真的需要你。”沧马郑重道:“天剑宗之行一路坎坷,我希望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我的好兄弟会是我最坚强的后盾。而且,我一定会回来的,所以我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能有家可回。”
“大哥……”
“别送了!”沧马挥别道:“好兄弟。”
“我在家里等你回来,大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杨雄的眼泪再忍不住,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