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最迷人的最危险(1 / 2)

    天气已经很凉了,沈寰九洗冷水澡的时候我看着就冷,这会又说出比这天儿还冷的话,我杵在原地止不住轻轻哆嗦。

其实他的话我每一个字都听清了,可还是难看地咧嘴冲他笑:“快把衣服穿上再开玩笑,天冷,别感冒了。”

我的眼睛逃荒一般从沈寰九脸上移开,视线搜寻到他的衣服,慌不迭地就去拿了递到他面前。

沈寰九淡淡说:“脏。”

“我忘了。这就进屋给你拿换的。”我艰难地笑着,莫名觉得自己其实和他换下来的衣服一样,是脏的。

转身要走时他扯住我的胳膊,而我根本没有勇气再回头看他。

唯独沈寰九的声音传来:“你我不合适。”

聪明的人爱猜心,傻的人爱付心。

“我,能改。”硬着脖子没回过头,凉风吹过来把我沾着口水的嘴唇吹得又干又疼,早就颤抖得不成形。

地上他的影子被光束照耀得特别大,我整个人都站在他给予的阴影里。

“不用。”很低很低的声音。

沈寰九松手的一瞬间身躯很快就越到我前面,他走进那间灯光昏黄的屋子,那种残酷真的就像尖锐地冰锥往我心口最热的地方刺着。

玻璃窗内的他正在套衣服,后背的疤痕随着衣摆放下而完全被遮掩。

他弯腰,开始收拾东西,动作麻利。

一种像从血液里渗出来的心绞痛让我用力捂住了胸口,很短暂的搅痛,但真的很剧烈。

沈寰九并没有发现,等他透过玻璃窗看过来的时候,我正朝着屋里走去。

我只敢站在门口,看见前几天才搬来的那只大行李箱,眼泪就又在不停打滚了。

我低着头,涩着嗓子说:“是你说愿意陪我干任何事。也是你东奔西走让养殖场开起来。你走,我留……”嘴唇被用力咬住,我鼓起勇气抬头看他:“你留我一个人在这干什么?”

我的脑袋痛到像被棍子打爆了似的,最有干劲的时候却遭遇了最受不了的事。

都说得到一些必然会舍去一些,如果舍去的是沈寰九,我还去拼什么?我的希望就像鲜血一样陡然蒸发在这片土地上。

他的眉心隐抽了一下,缓步朝我走来。

我粗鲁地抓紧他的两条胳膊问:“你看,我都哭了,别闹了行吗。”

沈寰九看着我:“三岁,我就是个人渣。对姚小宛能绝情,对你也能,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把你忘了,一干二净。”

“以前跟我说过的话都不记得了吗?你答应过我那么多事,你说到明年的三月九号就和我领证。”我不死心地扬起手给他看,嘴唇抖得厉害:“订婚戒指还是你亲自给我带的呢!”

“有几个人知道我们订婚了?有几个人看好我们会在一起很久?”沈寰九捏住我的下巴,人畜不近的说:“几个人?”

他的话就像颗不定时的炸弹一样突然间引爆我的生活,瞬间摧毁所有想象中会有的美好。

这一刻,我再不认为他对我说的话会是玩笑。

我憋了很久地疑惑也在这时候问出来:“你突然提分开,是不是和姓霍的有点关系?他是谁?你之前还说要是和你在一起只会遭遇更多不幸你就不会继续了。这会儿要和我分开一定是会了保护我,对不对?”

沈寰九看着我,嘴角很轻地扯动。

他冷漠地笑出来:“那些骗人的鬼话也只有你这个年纪小姑娘会信。知道情话为什么动听吗?因为多半是骗局。费心费力去哄骗一个人高兴是个累人的活技,多少情话会变成真的,又有几个男人对待自己的女人和热恋时一样始终如一?三岁,热情过了也就腻了。”

“所以,只是对我腻了?”我更加用力地捏住他的手臂。

沈寰九的笑染上了丝杀气:“是腻了。人都有新鲜感,不只是对你,我对养殖这一行也既排斥又新鲜。今天尝试了下发现一点也不好玩。沈老头走后我想了很多,一想到以后要和鸡这种动物生活在一起我就恶心。三岁,你太笨了,以后就好好待在这干这行。天一亮我们就老死不相往来,别墅的大门我会换锁,别来找我,我也不会来找你。”

我屏住呼吸看着他。

沈寰九给过我多少梦,这会就让我痛得多彻底。

他掰开我的手,绝了我的梦。

可现实就是现实,不管好坏总也给人留条能苟活的路,沈寰九给我的路大概就是这个养殖场和装有三十万的一张卡,那张卡是他所有卡里最没用的那张,就跟平头老百姓的钱包里那些余额几十块又不会丢弃的卡一样。

视线中只剩下高大英俊的他,我一边滚动着眼泪一边咧着嘴惨兮兮地冲他笑:“你不要三岁了,再留一晚上干什么?”

“哦。”他转身去拿收拾好的那只行李箱走出去。

院子里停着的车没多久就不在位置上,那晚我流干了眼泪,直到眼睛干涸到再流不出眼泪来。

我亲手摘掉了他送给我的戒指丢进了臭水沟,无名指上发白的那一轮颜色一时间没法恢复,就像我仍然带着戒指似的。

我把手心翻过来,看着和沈寰九手心同样位置,同样的横向伤口,同样是刀伤。

这是短暂却记忆深刻的感情带给我们的疮疤。

我躺在床上,怔怔地望着天花板。

十九岁的女孩,一心想要童话般美好的爱情,到今天才幡然醒悟,扶三岁的现实里怎么会出现童话。

这之后为了让自己没时间去想他每天都过得很忙碌,睁眼就干活,每晚累到沾着枕头就睡觉。工人们看我一个小姑娘这么卖命,他们也不好意思偷懒,于是养殖场还就真干起来了。

临近年关,整整一百一十天,我在养殖场里过了一百多天与世隔绝的日子,偶尔会幻想沈寰九的车会突然开进养殖场,可却始终没有。

六万只鸡产下第一批鸡蛋后,我又欣喜又发愁,光顾着养却没联系好销路,沈寰九留下那三十万也早就花在了饲料和员工工资里,我不仅仅没赚到钱,还倒欠了十多万。

原以为销售会很容易,可联系了好几家之后才知道那些对鸡蛋有需要的大客户和北京其他养殖场都有固定的合作,我想要挤进去分一杯羹一点也不容易,而且我年纪小,有几个经销商上门看过后都碍于我的年纪觉得我不靠谱所以没要我的鸡蛋。

“老板,我儿媳妇生孩子,不能再跟着你干了,要不你把这个月工资给我结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姐在我谈崩合作后找到了我。

我哪里还有钱,今天一过明天买菜的钱还不知道从哪里弄。

两条眉毛被我聚到了一块:“工资我这几天拿不出来,等我把鸡蛋卖了……”

她没好气地打断了我的话:“我们就是打工的,老板的生意有没有问题和打工的可没关系,我们干一天就得有一天的钱,这马上过年了,人家的单位过年前一般都提前发工资,还会发奖金呢。哪有你这样的?咱老百姓不就奔着能过个好年?反正下午之前一定把钱给我结了。”

我无法反驳这番话,可口袋里真没钱,别说是下午之前,只要一天没找到销路我就一天摸不出钱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员工们大概觉得苗头不对,陆陆续续都过来和我要工资,不是说家里有事就说身体不好不想再干了。

我被围在中间,她一言他一语的,我心里痛苦至极,咬着嘴唇无助地说不出来话。

“和你说话听没听见?”一个脾气不好的大叔可能是见我闷声不坑来了脾气,用力推了我一把。

我的脊椎骨撞到桌角,疼得我整个后背都麻了。

“今天你怎么都得给!”那人怒指着我。

有人搭腔:“就是,都快过年了,这么大养殖场开着谁信没钱,什么都欠着也真有你的。你要没有,打电话给你爹妈来付,朋友来付也行。”

所有的员工里头,只有一个人没和他们一样对我,这人还是当初沈寰九亲自面试的,那时候他一眼就瞧上了他,说他实在又靠谱,脾气性子都好。

忽然想到沈寰九,我更是无助到了极限,脑袋里的神经一跳一跳的,琢磨着到底该怎么解决这些事。

正在我无限绝望的时候,一通电话解决了我所有的难题,挂掉电话的时候,我激动地对他们说:“找到销路了,而且是全包,价格和别人家的批发价一样,等等就会有车来拉,那人还在电话里说要和我们养殖场长期合作。”

“真,真的?”之前推我那男人结结巴巴地说。

我振奋地点头,心里清楚这些人其实都不是家里有事,只是担心我一个小姑娘发不出钱才一个个要走,这会鸡蛋有销路了,他们互相看看,眼神似乎在说要怎么把自己的话给收回去,毕竟我找的工人都是大妈大叔,在北京工作不好找,他们大多都是离养殖场近,在这干活来去也方便。

养殖场我一人干不了,找人也需要时间,我给他们台阶下,好言挽留还说会发奖金,他们咧着嘴又冲我笑,一口一个行。

下午我搬了个小矮凳坐在门口等,两点的时候果真来了好几辆大货车。

车队的最后停着辆黑色轿车,我估摸着应该就是大金主。

我把铁门打开,车子一辆一辆往农场里开,而那辆黑色的轿车停在我面前。里头下来个人,一脸的青春痘,脖子上挂着和小拇指那么粗的大金链子,整个人瞧着都特别的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