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叹出口气,我摸上了自己的肚子,希望宝宝能给我们力量,让我们熬过这段艰难又飘忽的岁月。
米饭也帮忙把陈浩东弄到我们住的便宜旅馆。还没进门陈浩东就愣了:“他妈是不是走错地儿了?这破地方也能住人,狗都不住吧。”
我心里当时就是一沉。
果然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沈寰九身躯高大,可他这会的心脏里头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住着个巨人呢?
我一瞬不瞬盯着沉默而安然的沈寰九,他的睫毛好几次轻颤,喉结也缓慢艰难地滚动了好几次,我以为他会金刚怒目的,但当他扭头看向我时我竟然发觉那双黯淡的眼睛里没有一点光彩,他的眼神充满了疼惜,而这份疼惜恰好是给予我的。
短暂的眼神交汇后,沈寰九斜睨陈浩东一眼,嗓音沙哑地说:“小子,现在我只住得起这地方,爱住不住。”
陈浩东先是一愣,然后指着我朝他吼:“沈寰九你是脑子有病是不是,她是孕妇,你让她住这种地方?你还活着干什么?”
我知道陈浩东的出发点是为了我着想,只是这句话实在是太刺耳了点,我内心一瞬间就腾起一股子火焰:“陈浩东你能少说两句吗?你再这样,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我是真的怒了,鼻孔一张一缩,激动地不得了。因为心疼沈寰九被这么说,眼泪差点就滚出来,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鄙视啊。
“好了好了,不说就是了。”陈浩东咬了下牙齿。
米饭挽住陈浩东的手臂,眉毛弯弯,用她极度悦耳的声音说:“我扶你吧。这儿,看上去也挺不错的啊。嗯……睡觉只需要一张床就行了,睡哪都一样。朋友们在一起,不要计较那么多了。在泰国这几年,我很少交到朋友,本地人有很多都看不起我们华人,觉得我是个异族,现在能看见这么多华人,我很高兴呢。”
米饭真的是个很爱笑的女生,而且她笑起来让人感觉好温暖。
“那进去吧。姑娘,谢谢你啊。”陈浩东难得好气地对她说了句。
路过吧台的时候,叼烟的老板娘用一种很鄙视的眼神看着我们,嘴里还说着一连串我听不懂的泰语,我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话,大概是在嫌弃我们一间屋住的人太多。
走上二楼时,我的心咚咚直跳,我生怕陈浩东看见一间房里放着两张床会把沈寰九喷得一文不值,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果然,陈浩东在房间里看见姚叔时,俩眼珠子都提了起来:“这老头和你们一间房?你们***到底是……”
陈浩东瞪着他的眼睛,话还没说完就被米饭一把捂住了嘴巴。
米饭冲我笑笑:“我有钱。”
她立刻都兜里掏出一叠揉皱的泰铢,各种面值的都有:“我的钱都给你们,我知道哪里有能上工的地方,明天我带你老公去吧。”
我喉咙一下就干涸的难受。
沈寰九的人生轨迹好像真的改变了。
姚叔说的很对,到了这里,他沈寰九就不是神,他只是一个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男人。
他红了眼圈子,艰难地看着我扯出俩字:“三岁,大叔没用,让你吃苦了。”
姚叔到底是吃过不少盐的男人,这种时候是他挽回了儿子的尊严:“姑娘,你把钱收起来,在别地方我不敢说,在泰国我还是有几个朋友的。明天一早就会有人来接我们去别的地方。我的儿子,不会是没用的人。”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姚叔摸了把自己的络腮胡看向陈浩东:“倒是你小子,怎么就和个跟屁虫一样甩不掉,瘸着腿过来是要寄人篱下吗?”
陈浩东顿时没了声响,只顾着咬着自己的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米饭迟迟不肯走,我上厕所的时候她把我拉到一边说:“能不能让我们和你一起?”
我忽然有点懵。
米饭笑起来,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她说:“我在泰国没什么家人,也没朋友,好不容易看见华人,我想和你们在一起。哦,你放心,我的意思不是要赖着你们,我只是想和你们交个朋友,我会手工编织,我还会做蛋糕,这几年都是我养活自己。”
我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到同性之间的温暖了,也不知道怎么的,我看见米饭的第一眼就特别喜欢,那时候我就在想,她以后会不会和我变成朋友。
没想到这个提议是她开了口,不得不说在朋友这方面历来寂寞的我有点小激动。
我笑着说:“行,我在泰国也没有朋友。”
米饭拉住我的手,像个小女孩一样天真的晃动起来。我的笑容没有持续多久变已落下,被包裹的手也悄悄抽了出去,我忽然说:“不行。”
米饭睁着水汪汪的眼睛问:“为,为什么?”
我皱着眉头不好意思地说:“刚刚你也应该听着了,我老公是通缉犯,陈浩东应该也够呛。你和我们在一起,保不准会拖累你。”
听见我这句话,米饭掩着嘴笑了:“我还以为是什么呢?我觉得你们的事里头铁定有误会,我相信你们都是好人。再说到了这里,就是重新开始,没什么的。”
一句毫无缘由的相信真的触动了我。
米饭都这么说了,我肯定不好意思再拒接这个善良的姑娘。我咯咯笑起来,明明今天才见面,却突然像是和她认识了几个世纪那么久。
从旅馆公用厕所回房间的路上,米饭给我说了一些泰国的事,她的话茬子一打开就收不住,最后的最后,她问我陈浩东是我的谁。
我尴尬地说:“是我前夫。”
她愣住,整张脸都红了。
我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试探地问道:“米饭,你是不是喜欢他?”
我以为她是个和她外面一样柔弱的姑娘,可没想到她承认的特别快,也很勇敢地说:“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男人,特别是发起脾气来的时候很男人,不过有时候又很幼稚,跟个孩子似的。我好像喜欢他。”
我点头。
这时候沈寰九从房间里拿着盆出来,他的情绪特别不好,更准确来说看上去还有点可怜。
我上前了两步问他:“你拿盆做什么?”
沈寰九的长睫颤了两下,沙哑地说:“我去要点热水,你今天走了不少路,我想给你洗脚,一会泡泡它,免得晚上肿胀。”
他说完就和我擦身而过,我回头,惊觉他的背影实在是太落寞了。
当天,米饭闷声不响地给我们掏钱又要了两间房,一间给姚叔和陈浩东住,另一间她自己住。
三间房是紧紧连在一起的,我不知道另外两间房里是什么画面,我只知道我和沈寰九住的这间,流转着被生活碾压的痕迹。
不大的床上,沈寰九蜷缩着身子抱住我,压抑了一整天的情绪轰然崩塌:“早知道会有今天,我就不该让你嫁给我这个穷鬼。不过你放心,我是你和孩子的大树,我不会倒,也不能倒。”
他的呼吸起伏很大,每一次落在我后背的气流几乎要把我击碎!
砰砰砰的敲门声打破了我们的相拥。
沈寰九坐起身来:“谁?”
“是老子。”
隔着门我还是能够听出陈浩东的声音。
“我们睡了。”沈寰九暴躁地回着。
陈浩东还是不依不饶地敲门:“快点开。”
沈寰九烦躁地唰一下掀开被子下床把门打开,我很快看着拄着根烂木头的陈浩东。他阴着脸说:“我房间他妈顶上漏水,一滴滴都落老子头上,我上去一看才晓得三楼对着老子床的地方是他妈厕所。我的房间还那么小,这是虐待病人,不行,我今天跟你们睡一屋,反正还有张床不是?”
“你小子在放什么屁?”沈寰九抬手指着他的鼻子。
陈浩东一副摇头晃脑的样子:“老子不管,你不让我睡你屋里,我就待门口不走了,敲门敲到天亮为止!”
有的人,你和他讲道理,他和你耍流氓。
陈浩东说完话的下一秒,沈寰九一拳头就砸了过去,陈浩东咚一下摔在地上,我下床快步走过去,立刻就看见俩鼻孔都在冒血的陈浩东。
他拿手背一遍一遍擦拭着奔涌而出的鼻血,望着我。
沈寰九一脚踩在了陈浩东脸上,慢慢碾压着说:“我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栽了,但就算我低到尘埃里,骨头还是硬的。”他俯下身,一把揪住陈浩东的头发往地板上撞击了一下,补充道:“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都不服我,行,现在我们的起跑线是一样的,倒不如看看一样的时间谁会先翻身,妈的!”
陈浩东鼻血直冒,脸上还是那副打不死的样子,他嘴角一挑说:“来啊!以为老子怕你吗?呵呵沈寰九,现实会告诉你,你他妈到底算什么东西!要是养不活老婆孩子,以后她娘俩就归我管!你老实滚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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