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汀被骗麻了眼泪也不知道该不该掉。

那……到底从哪一句开始是假的？

“大概从一开始就是假的。”格洛丽亚小声说。

虽然她认识温盈不久，也不知道温盈的来历但是仅凭她对温盈的了解就知道她绝对不是一个亲眼看到自己家人被杀光还能忍气吞声的人。就算温盈热爱算计也会先选择将仇人杀光。她没忘记，自己见到温盈的第一天，对方就炸了整个东大陆。

她根本不是普通人。

屋外科曼仍然陷入了温盈给的幻觉中背负着被教会放弃的仇恨，仍旧背着寇比满心怨怼地走着。在他眼中已经天亮了只不过路边没有人而已。

“等他走回赫里城就真的天亮了无论教会有没有派人回来你在他心底扎的刺都摘不掉了。”剌剌比骨瞥了她一眼称赞道，“厉害啊。”没想到人类玩起花招来，也不输于恶魔嘛。

克里斯汀惊呆了。

所以刚刚她以为的天亮也是假的？她一直蹲在地上拳打科曼根本没注意周围时间的变化见窗外天亮了便以为真的是天亮直到亲眼见到门后的黑夜听到周围几人的窃窃私语她才知道天亮也是温盈给的幻觉这个幻觉，竟然不仅骗了科曼，也骗了她。

难道这也是神迹吗？

“你听到科曼的话了。”温盈用一句话打断了克里斯汀的沉思“教会这么紧急地派人来抓你和你哥哥恐怕你不能留在家里了。这里实在是太偏僻，继续住在这，你会有危险……你哥哥也会。”

克里斯汀不禁看向了弗瑞沉睡的房间。

她点点头：“我想带哥哥走。”

但是……

“我们能去哪呢？难道回家乡？”克里斯汀自己说完又否决了这一条，“教会一定知道我们家的来历，当初我们是在赫里城登记过的，他们只要一查就知道我们从哪里来。”可是，如果不回家乡，她和哥哥还能去哪？难道要四处流浪吗？

密西西以为自己说话的时候到了：“其实你可以去满”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温盈抬起了手。

看到温盈的手势，密西西迅速闭嘴，把月集市三个字迅速吞回肚子里。

温盈说：“你真打算离开？”

克里斯汀惊呆了：不是你说我跟哥哥不能留在家里吗？是你说的留下来会有危险，哥哥也会有危险。她真是搞不懂温盈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一会儿一变？

“那我要去哪？”克里斯汀有点不开心，赌气地说，“难道我其实还是应该留下吗？”

“你可以去赫里城。”温盈道，“住在城里，住在所有居民的注视中，他们就很难动手了。”

听完温盈的话，克里斯汀有点动摇。

但她马上想到一个漏洞：“可赫里城是教会的地盘，他们想对我下手，趁着晚上来就行了，况且我只是一个无名之辈，其他人为什么要关注我？”

“所以你需要制造一个事件。”温盈对她说，“让赫里城的人全部都对你感兴趣。”

“至于你的安危，大可放心，我们都会保护你。”密西西终于找到了适合插嘴的时机。

这次温盈没有再制止他说下去，说明他说对了。

克里斯汀迟疑地问：“这个事件，是不是也对你很有用？”她问的是温盈。

温盈点头：“对，这件事很有必要，我不骗你，因为我需要你主动帮我。”

“好。”克里斯汀点头，“既然对你有用，那我愿意。”她自觉从温盈这里获得了很多，也想回报一些，只不过她太穷了，只剩下一间破旧的空房子，无以为报，现在温盈亲口说自己有机会帮她的忙，克里斯汀自然满口答应，毫不犹豫。

温盈道：“但这件事还需要你哥哥的配合。”

“我哥哥？”克里斯汀这下倒是迟疑了。

她虽然可以毫不犹豫抛下自己豁出去给温盈帮忙，但事情涉及到弗瑞，她就无法轻易张口了。她低头思考了好一会儿，对温盈说：“我无权替我哥哥下决定，不如你去问他，只要他答应，我也不会反对。”

“他会答应的。”温盈自信地说。

但是她要求克里斯汀先回房间去睡觉，弗瑞也是个重伤患者，绝对不能浪费夜晚的最佳恢复时间，她打算明天吃完早饭以后再去说服弗瑞。想要说服弗瑞，比说服克里斯汀还容易他被打成这样，难道不想报复？他也就是动不了，若是他还有一丁点力气，今晚打残科曼的应该是他。

以年龄和性格而言，他比克里斯汀更激进以亲身经历而言，他这个直接受害者比克里斯汀有更强的报复心。第二天早上，吃完早饭后，她用药丸喂醒了弗瑞，等温盈说完她的目标，弗瑞一个鲤鱼打挺跃起抱住了她的胳膊：“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你的任务很简单。”温盈说，“接着躺。”

她把弗瑞又按回了床上。

十分钟后，温盈等人走出克里斯汀的家，在她家门口向她告辞。在村子里所有人的注视下，温盈等人毫不犹豫地离开了，没有回头。

然后克里斯汀扭头去了村长家。

她去的时候，皮奎也在家，是皮奎给她开的门。皮奎没想到克里斯汀会来，他下意识想要嘲讽两句，忽然想起她家发生的事，又忙把那些难听话吞回去。可是他已经习惯了跟克里斯汀独特的粗暴式交流，突然改走温情路线，竟然不知道要怎么打招呼了。

“呃……你找我爸爸吗？”

“嗯。”克里斯汀低着头说，“村长在家吗？”

“这么早当然在家！呃，你进来吧。”皮奎让开路，带着她回到家里，去见正在吃早饭的村长。村长已经五十几岁了，长子还没结婚，生下皮奎这个小儿子当成亲孙子一样宠爱。见到皮奎进来，他当即笑了：“这么快就不玩了？”说完这句话，他才发现皮奎身后还有条小尾巴，是克里斯汀。

村长的态度顿时急转直下：“……克里斯汀啊，有什么事情吗？”

“我家……”

“村子里的人都很同情你家发生的事情，帮你下葬格林夫妇，帮你找医生，我们全都做了，但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村长并不希望克里斯汀有什么困难全来指望他，他只是一个村长，又不是她的亲戚，何况格林一家本来就是外地来的，不算他们村子里的原住民，大家关系其实也没有那么亲近。

“爸爸！”皮奎不高兴地说，“你为什么要这么无情？就不能听完她的请求吗？”

村长瞥了他一眼。

又瞥了克里斯汀一眼。

再又瞥了皮奎一眼，懂了。他也年轻过，自然知道此刻他小儿子这个别别扭扭的样子是什么意思。如果换成对别人，他早就已经发出看好戏的笑声了，偏偏让儿子心动的人是克里斯汀。她……

“唉。”村长叹了口气，对克里斯汀说，“你让我帮你什么忙？我提前说，太难的不行。”

“爸爸！”皮奎简直要被自己亲爹气死了。

哪有人帮忙前还说这么多前提条件的，多小气！

他立刻对克里斯汀说：“你尽管讲，如果我爸爸不帮你，我帮你！”

村长瞪了他一眼。

皮奎装没看见。

克里斯汀家中死了人，在村长和皮奎面前笑不出声。她轻声说：“其实不是很麻烦的事情，我希望村长你能请几个人来，帮我把我哥哥送到赫里城去。我哥哥的伤情好像要恶化了，我很担心，听说赫里城还有更好的医生，所以我想干脆带人上门求医。”

“你真要去赫里城找医生？”村长忍不住提醒她，“那得不少钱，你拿得出来吗？”

“我有。”克里斯汀说，“昨天，到我家去住的那些人都是我爸爸以前的朋友，他们听说了我家发生的事情以后，就给了我一笔钱，说让我好好照顾哥哥。他们好像是什么佣兵，还有别的任务要做，所以提前离开了，麻烦你了，如果能找到人来帮我抬我哥哥的话，我可以给他们也支付一笔报酬。”

“啊？抬人还有报酬？”村长马上说，“那就好办了，我现在就可以给你找人。”

“谢谢。”克里斯汀说，“我希望越快越好。”

“没问题！”只要有报酬，村子里有得是闲散人员，愿意帮忙的。

克里斯汀说：“那我就回家去等消息了，麻烦你了，村长，真是谢谢你。”她一再向村长表示感谢，说得村长都不好意思了。他客气了几句，让皮奎送克里斯汀出门。

皮奎还想送克里斯汀回家，但被克里斯汀拒绝了。

于是他怒气冲冲跑回家来找爸爸的麻烦：“爸爸，你刚刚那个样子也太市侩了吧？”

“市侩？”村长笑了，“好啊，你有钱？那你掏给她。”

皮奎只不过是个小孩子，每天只有一点零花钱，还没地方用，后来干脆不要了。反正在家里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张嘴要就能有。所以现在面对他爸爸的揶揄，皮奎简直完全无法反驳。

见皮奎不吭声，村长说：“你最好知道你爸爸平时有多不容易，怎么，这么在意人家？你喜欢她？”

皮奎脸一红：“我……”

没等他开口，村长率先打断了他的少年绮梦：“你不准喜欢她。”

虽然皮奎被点破心事会脸红，但遭到村长的严厉否决后他还是忍不住生气了：“凭什么？她是女人，我是男人，我们年纪差不多，为什么我不能喜欢她？你这样泼冷水，就不怕我跟哥哥一样变成老光棍？”

“嘿你给我闭嘴。”村长最讨厌就是有人戳他痛点。

大儿子这么大了不结婚，他简直要气死了，现在还是小儿子用同样的理由威胁他，简直气上加气。

要不是说这话是他亲儿子，他早打人了。

“……你懂个屁。”村长盯着自己儿子看了半天，怎么想都觉得他不靠谱，最终还是没有说出真正的理由，随便用四个字搪塞了他。紧接着他对皮奎竖起一根手指，严厉警告道，“你肯定得娶老婆，我肯定给你找个老婆，但这个老婆绝对不能是克里斯汀格林，她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是你爸爸，我不准。不对，你才这么小，谈什么结婚？”村长急匆匆地放下叉子，直接往外走。

“爸，你干嘛去？”

“找人啊！”村长烦躁地说，“你不是担心他没人帮吗？我现在就是去帮她的忙！”

村长在村子里溜了一圈，一说有报酬，立马纠结了一队街溜子来到格林家。村长带人来了以后才想起来他们好像没有抬人的担架，没想到进屋后发现克里斯汀已经准备好了。她用两根看起来很结实的棍子以及一块厚厚的布制作了一副担架，然后带着那群人进屋去将弗瑞移动到担架上抬走。

克里斯汀来到村长面前请教，问他赫里城里哪家诊所是最好的。

“你有多少钱？”村长问。

温盈带着他去了房间里，偷偷从怀里摸出一个口袋，打开给他看。

村长惊呼一声，忙说：“你有这么多钱还去什么诊所啊？去医院啊！”

“医院？”

“是啊！城主开的医院，据说整个赫里城的优秀医生都被请进去坐诊了，无论是怪病还是重伤，全都能治！据说还从外地邀请了一位名医，不过我身强体壮，没生过病，没机会去见识一下。”

克里斯汀诚挚地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没什么，你赶紧走吧。”村长忍不住又问，“对了，你们还回来吗？”

“嗯？”克里斯汀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咳咳，我的意思是，你爸爸妈妈人都去世了，你和哥哥要是继续留下来也没意义，这里又不是你们家乡。你还不如去求求你爸爸的那些朋友，她们出手还挺大方的，说不定愿意照顾你们兄妹。”村长低声说，“万一能出去，说不定也是一条生路呢？”

“我不知道她们去哪里了。”克里斯汀说，“她们没告诉我。”

“啊？这样啊……”村长神情复杂地说，“那就太遗憾了。”

他没有再劝。

……

赫里城。

医院。

盖里希。

他很年轻，但却是赫里城医院最优秀的医生，很多人或许在初次见面时会对他的长相乃至于实力感到不信任，但只要他经手过的病人，最终都会对他心服口服。

周围人总是捧着他，所以他很少会有不愉快的时候。

但今天，他很不高兴。

清早，教会那边突然送了个怪异的病人来，据说是中了毒，昏迷不醒，但盖里希亲自检查后却发现这种毒素前所未见。对方见他不能治好此人，眼里有着非常露骨的鄙夷。这是对他技术的否定！他不能治，难道别人能治？真搞笑！可对方来自教会，他连骂都不敢骂，只能憋屈地目送对方带人走。遇到这种事，盖里希记仇了一上午，平时是最爱坐诊的，今天直到中午才上班。

就这么巧，刚一上班，外面就又送来了一位棘手的病人。

确切地说，不是病人，是伤者。

这个伤者是躺在担架上被一群人抬过来的，他真搞不懂，抬一个人，怎么会用上十个人的队伍？除此之外还有一老一少，一看就是划水的。那个老人自称是什么什么村子的村长，陪村民来的，而那个小女孩则是担架上这名伤者的妹妹。

“这是我哥哥弗瑞，他……”

盖里希摆摆手，说：“我不想知道你哥哥叫什么名字，我只想知道他是怎么受伤的？”

“在矿场跟人打架。”

“打架？”盖里希对这种鲁莽粗暴的少年一向不喜，听到这句话，立即对伤者有了恶感。他在伤者身上捏了捏，担架上的弗瑞在昏迷中也发出不舒服的声音。

克里斯汀连忙阻止：“我哥哥骨头断了！你……请你轻一点。”

“轻一点怎么知道他哪里受伤呢？”盖里希根本不管，按照他的习惯把弗瑞浑身都捏了一遍，终于确定了他的伤情：十七处骨折，主要关节折断，手臂和小腿肿胀严重，掀开衣服一看，皮肤表面也有很多青紫色的淤血。

“打架？打的什么架，跟几个人打架？”盖里希疑惑地问，“他是被人群殴了吗？”

“我不知道……”克里斯汀小声说。

“昏迷多久了？”

“从上个月月底送回来，到现在，基本一直昏睡着，很少醒过来。”克里斯汀补充道，“他有时候会在睡着时哼哼，好像很痛苦，一清醒就求我杀了他……”

“就这些？”盖里希烦躁地检查着伤者情况，只觉得一头雾水。

按理说，被打成这样，早就应该死了，偏偏半个月都没死。

克里斯汀小心翼翼地问：“你能帮我治好他吗？”

盖里希绝对不会贸然回答这种问题。

“我先看看。”他说，“把你哥哥搬进来吧。”

“是……”克里斯汀忙请求雇佣的村民把装着弗瑞的担架抬进去。盖里希在前面带路，领着他们往里走，随后进入了一间石屋。石屋里有许多悬挂的锅，锅里摆着火炭，熊熊燃烧，照亮了整间屋子。

盖里希让他们把弗瑞抬上石屋中的一个椅子。

克里斯汀有点紧张：“这是要干嘛？”

“治疗。”盖里希等他们把弗瑞送到椅子上了，叫克里斯汀、村长，还有其他抬人的村民全部出去。

克里斯汀问：“我们不能留下吗？”

“你买门票可以留下。”

“那我们买。”克里斯汀当即说。她不仅支付了她自己的门票，甚至把村长和那十个抬人的村民的票都买了。一个人的门票就是50个铜币，她买了12张票，就是600个铜币，这种大手笔连村长看了都震惊。

“你平时……一直都这么花钱吗？”村长忍不住问。

克里斯汀愣了一下，忙说：“不是，我只是担心会出事，希望你们留下来陪我。”

“嚯，我们在外面等着，你叫我们不也是一样的？”村长说是这么说，但倒也没硬让医院的人退门票钱，毕竟他也很好奇，花50个铜币才能留下来看的东西，到底有多稀奇？随后，一个个观众从门外涌入，将这间石屋挤得满满当当，幸好屋子里还有阶梯形的石座，能够让每一个人都获得一个安稳的位置，好好地看这场戏。

有的人穿得很干净，有的人穿得很精致，看得出都是地位不同的人，但现在却全都拥挤在这里。

到底是要看什么啊？

克里斯汀都忍不住好奇起来。虽然温盈派她和哥哥来这里，但当时温盈只说让她找一家最大的诊所，却没想到村长直接推荐了医院，然后医院里竟然还有这种买门票才能看的活动。她发现所有人看的是那个医生还有自己哥哥，再一想起刚刚医生说的过话，就差不多搞懂现在是什么情况了。好像，大家买门票进来就是为了看这个治疗活动。

治疗她哥哥？

这有什么好看的？

克里斯汀鼓起勇气，悄悄扯了下旁边一位观众。这是一位绅士，猛然被人扯了一下还有点生气，但扭头发现拉自己袖子的是个小女孩，又没法骂人了。

“怎么了？”他就当自己是在哄孩子，尽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柔。

“请问，我们现在是要看什么？”克里斯汀小心翼翼地开口。

绅士不由得笑了：“你花钱买票进场，竟然还不知道自己看的是什么？”

克里斯汀摇摇头。

绅士道：“得了，这不是你这个小孩子应该看的，去找医院的人退钱吧，他们怎么好意思收你的钱？”

“我自己想看的。”克里斯汀说，“但我不知道等下会发生什么事？有点害怕，他们说这里是要治疗的，为什么会给我们卖门票呢？”

“我也不知道，但医院既然卖门票给我们，那就说明我们能看啰。”绅士笑嘻嘻地说，“今天是放血表演，等下可能会有点血腥，你别害怕，万一闭上眼睛，就浪费这50个铜子了。”

“放血表演？什么意思？”克里斯汀瞪大眼睛。

“嘿嘿，快看，来了。”绅士往台上一指。

只见盖里希摸出一把短刀，握住了弗瑞的手腕，毫不犹豫地往下一切。

“嚯！”

“哇塞！”

“盖里希医生一向都是这么快刀！”

观众们惊呼起来。

弗瑞的血大量涌出，伴随着刺眼的红色，周围的欢呼声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