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是疯子吧？”克里斯汀忍无可忍从人群中冲了出去。

盖里希身边有个保镖，见克里斯汀扑过来立即抓住她。

他大吼道：“你站住！”

可他刚伸手抓住克里斯汀的胳膊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被火烧到一样，疼得下意识松手，失神的片刻克里斯汀已经越过他冲到了盖里希身边。

“给他止血！”克里斯汀尖叫道，“你要杀了他吗？”

“这是治疗！治疗！”盖里希摸出一大坨捣碎的草药糊在弗瑞的手腕上对那个没拦住她的保镖怒骂道“你为什么没有拦住她？”

保镖这时才赶上将克里斯汀拉开：“我会带她出去。”

“你们凭什么赶我走？村长！救我哥哥！”克里斯汀死死地抱住弗瑞无论保镖如何拉扯她都不肯放手。

台上的荒唐剧情让观众们看得津津有味。

他们反正是买票来看戏的看完了放血表演再加送一场家属闹事他们并不介意。

“愚蠢！愚昧！”盖里希指着克里斯汀极其烦躁地说“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在救你哥哥？”

“我不知道！我只看到你割他手腕，让他流了好多血，你这个凶手！”克里斯汀气愤地说。

“凶手？”盖里希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这个乡巴佬问问你周围的人我是凶手？”

“哈哈哈……”

观众中爆发出一连串的笑声。

“没想到盖里希医生也会被人误会成凶手？”

“拜托谁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人啊？”

“这是治疗！放血治疗！没见识的乡下人！”

“盖里希医生把这个不通情理的乡巴佬拉出去吧！”

无论是平民还是贵族此刻他们都傲慢地审视着克里斯汀，像是在看一个巨大的笑话。在这个并不大的石屋中，被如此多的人用轻蔑的眼神与语言攻击很少有人能扛得住。克里斯汀只是一个11岁的小孩子如果她扛不住，也是正常的。但她并未在这些人的指责中精神崩溃，她早已经过了那个时候了。

“你们人多就说得对吗？”克里斯汀反驳道，“你根本没向我解释过什么放血治疗！你直接把我的哥哥骗到这里，然后开始收门票，你甚至找我要了600个铜子！我求你，是为了求你救命，不是为了把我的哥哥当成什么道具借给你用来赚钱！你这个钻钱眼子里的吝啬鬼！”

盖里希脸气得更白了。

他上午才从教会的人那受了气，现在，一个他眼中不值一提的乡巴佬竟然也敢对他大放厥词？

克里斯汀的话确实戳中了他的痛点，他一直都觉得这种公开治疗收门票的方式确实很不“矜贵”，但这句话不应该由这个乡下村姑来说！

“你懂什么？我每一个步骤都要讲解给你听吗？我讲了，难道你听得懂吗？”盖里希呵斥道。

“我听不听得懂是我的事，你有没有讲是你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把我哥哥拖到这里放血你看看！他脸都白了！”克里斯汀发现弗瑞已经气若游丝，顿时顾不上再骂盖里希。她吓坏了，蹲下来连忙检查弗瑞的情况，却发现他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克里斯汀慌慌张张地看向周围，突然，在人群中瞥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温盈竟坐在人群中！

她虽然改变了样貌，但只看到那双眼睛以及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表情，克里斯汀就知道，这个人绝对是温盈！

见到温盈，克里斯汀顿时有了主心骨。

她冷静下来，揪住盖里希：“你必须救我哥哥！他来的时候虽然昏迷，至少还没死，现在被你割了一刀，几乎要断气了！”

“你这是污蔑！”盖里希愤怒地说，“我只不过割了他一刀而已，人哪有这么脆弱？他来之前就已经半死不活了，现在只能说是刚好要死了，竟然赖在我身上？再说了，我治疗得好好的，要不是你突然打断，说不定他没事。”

“好，我不跟你吵架。”克里斯汀指着弗瑞，“总之你先把他救活！”

盖里希扭头去旁边的桌子上鼓捣一番，末了端了一杯紫色的液体来到弗瑞身边。

克里斯汀更震惊了：“这是什么？”

“夏雾草加一些明衫叶，然后……哎呀你又不认识草药，我给你说了你也不知道是什么，总之是能止血的，他喝了就没事了。”说完盖里希就想把这杯怪异饮料倒进弗瑞口里。

克里斯汀自然是坚决阻止。

盖里希生气了：“你又要我救人，又不喝我给的药，什么意思？”

“这鬼东西怎么能喝进肚子里？”克里斯汀说，“会毒死的！”

这杯液体臭得像是被捂了三天的呕吐物，不用拉近去闻就已经臭气熏天，石屋里不少人都用袖子捂住鼻子，嚷嚷着叫盖里希赶紧把这杯药扔掉，扔得远远的。

“毒死？”盖里希握着手中这杯药愤怒地说，“它能救你哥的命！”

“我不信！”克里斯汀说。

“你这个人真是好笑，又要我救你哥哥，又不相信我的治疗？”盖里希指着周围的人群说道，“你去问问这些人，我的医术到底怎么样？来到赫里城这些天，我救活了多少人？我甚至可以胜任截肢的工作！”

“截肢？”克里斯汀环顾四周，指着旁边一个空石床，“难道也在这里干？你们截肢也拿来卖票？”

“怎么了？”盖里希这句反问，无疑是承认了克里斯汀的猜测。

她确实是乡下人，想不通这些城里人到底是什么心态。

放血也卖票，截肢也卖票，这是耍猴戏吗？

“你是不是受人指使专门来砸场子的？”盖里希握紧装药汁的杯子，怒骂道。之所以只是握着杯子大骂而不是干脆把它砸了，主要是因为这杯药使用的几种草药还挺贵的，他舍不得浪费。盖里希一边说一边用余光观察周围人的反应，只见观众们的情绪因他与克里斯汀的争吵而变得更加激动了，这次表演又给看放血又赠送吵架，真是亏了。

他把旁边一个黑礼帽拿过来，丢给保镖，催他去环场收钱。

于是保镖捧着黑礼帽绕场一周，看得满意的有钱观众立刻大方地打开钱包掏出了丰厚的小费扔进帽子里，很快就将黑礼帽装得半满，虽然大部分都是一些铜币，只有很少的银币，但这些钱也相当于又收了一次门票。

这些付钱的人，也相当于用金钱实力给盖里希撑腰。

他们觉得这是一场好戏，而非庸医被拆穿，否则他们就不是给钱而应该是马上怒气冲冲地离场了。

盖里希捧着药说：“不想喝就走，你不配合我根本没法救他。”

观众们也随着他嘲讽起来：

“喂，你到底想不想让你哥哥活着啊？”

“盖里希医生已经给了药了，不信就别吃，滚出去！”

“是啊，人家想救你哥哥的命呢，现在不是有机会了吗？”

所有人都拱着克里斯汀，让她答应放行，叫弗瑞喝下这杯药。

在封闭的石屋中，克里斯汀被乱糟糟的声音吵得头疼脑热，如果不是因为昨天温盈好好照顾她一天，让她吃饱喝足，又好好睡了一觉，说不定现在就得晕过去了。

她下意识又看向自己的主心骨，就在这时，温盈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脑子里。

克里斯汀一愣，随即认真地点点头。

她收回目光，向盖里希质问道：“我可以让我哥哥喝，但如果喝了这杯药人死了怎么办？”

“死了就死了啰。”盖里希说。

“你刚刚还说这杯药是止血的！喝了就没事，结果自己也没把握？”克里斯汀气死了。

幸好她没被观众拱得昏了头真让哥哥喝这玩意，不然他们父母子三人就要在天上相见了。

“那我有什么办法。”盖里希说，“死了……那就说明这是神的旨意，他到了该死的时候呗。”

周围的观众们竟然都纷纷点头。

如果是神的旨意，那死了也没办法。

克里斯汀简直不知道该先气这个害人庸医还是先气周围拱火一脸无所谓的围观群众。虽然温盈早就告诉过她，这里的庸医根本不可能治得好人，别治死人就是烧高香了，但这些人的嘴脸还是比她在内心划的底线更低。

越生气，克里斯汀反而冷静了。

“好。”她说，“那你就是救不了我哥哥，对吗？”

“我没说我救不了！”

“你刚才已经说了，喝了药也不保证会死，还推卸责任，甩给神明。”

“胡说八道！”盖里希可不能认这个罪，“我哪有把责任推卸给神明？”

“死了就是神的旨意，这不是你的原话吗？”克里斯汀道，“吃了这个，你连会不会死都不能保证，可见你也不知道自己调配的是什么东西。”

“真是荒谬！”盖里希终于把那杯药汁摔了，“不吃就滚！你带着他给我一起滚出去！我不收治了！”

“这么简单的伤势你都没辙，你治不好他。”

“对，我治不好他！”盖里希气呼呼地说，“我倒要看看这个赫里城，谁能治你的哥哥？”

“再见！”

克里斯汀马上招呼村长等人来帮忙抬走弗瑞。

然后毫不犹豫地出去了。

盖里希气得当场坐下，脱掉了溅上血的围裙。围裙上有许多斑驳的褐色圆点，这些都是陈年的血迹。他一向以这件衣服为荣，无论他做大的截肢手术还是小的放血治疗，统统都会穿上这条围裙，一个个病人的血将它染得陈旧，但这颜色代表了他的医术高深。

只有那个没见识的村姑！竟敢怀疑他的医术！好，被赫里城医院赶走的病人，他倒要看看哪个“名医”敢收？

人群中，温盈也安静地起身，和看戏看得心满意足的观众们一涌而出。

走出医院，剌剌比骨迫不及待地问：“这也太荒唐了，你们人类的医生都是这样治疗的吗？”

密西西讪笑不语。

西大陆虽然没有把治疗过程拿出来卖门票，但那种动不动抡锤子砸人的兽医行为还是极为常见的，遇病不决先放血是极为流行的治疗办法。常常有贵族老爷本来好端端的，见了医生就不好了，因此大大推动了治愈系魔法师的研究进程。只不过到了白金庭王国这一任国王有点奇葩，他太讨厌魔法了，宁肯重新捡起兽医来用。

优尼说：“我们只是个小部落，病了有巫医，吃点草药，不死就行。”

格洛丽亚身体健康，没机会生病，但她知道别人是怎么求助的。

“教堂的人会给我们喝圣水，喝了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