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微妙(1 / 2)

不胜人间一场醉 子覃 5414 字 2022-08-22

况景山闻言没什么表情:“叫人去伺候。”

长君一眼能看出来况景山没有休息好,他冷飕飕看了蒋音书一眼。

况景山微微咳嗽拉回长君视线。

“给汪先生打电话,让他去海关总署接人。”

长君的离去让房间再度陷入沉静。

况景山躺下背对蒋音书。

“我要休息,你出去。”

蒋音书听吩咐利落退出,事实上她早也想出来透透气。

通过昨天况景山的话,蒋音书意识到自己并未处在安全领域。

她还是应该做点什么。

命运被攥在别人手里的滋味儿不好受,她心惊胆战。

况夫人这些天没找她,应该是听说她和况景山拉近了关系,况夫人巴不得如此。

蒋音书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去厨房。

老夫人多日吃蒋音书的食物已经吃上了瘾,几次问蒋音书怎么手艺这样好。

眼下瞧着蒋音书做来的一桌子菜更是笑的合不拢嘴。

“这孩子,做这么多,我一个人哪里能吃得过来,辛苦你了,音书。”

蒋音书乖巧笑着。

“您吃的开心便好,其实音书斗胆瞒了您,您之所以吃的胃口好并不是因为我手艺好,而是因为这些都是药膳。

我见过丫鬟端着您以前的吃食,也听说了您的身体。

所以音书斗胆瞒着您这样准备,望老夫人责罚。”

她说的诚恳,态度也是。

不过老夫人听完她的话抬头直视她,且没有说话。

老太太七十岁,仍旧矍铄,双目炯炯有神透着睿智。

半晌,她面色不改紧绷。

“所以你来做菜并非是景山的吩咐是吗?”

蒋音书沉重的点了点头。

老夫人面色稍微沉了些。

“所以你今天做这么多菜是单单为了赔礼还是……”

“祖母!”

老夫人的话被风风火火进门的况景然声音打断,也硬生生截断了蒋音书即将脱口而出的回复。

老夫人看见况景然时脸上露出了点淡淡的笑容。

“有空来看我这个老太婆了?”

似乎老夫人很喜欢在况景然面前撒娇,对待况景山时则更多是心疼。

况景然大笑盯着桌子。

“是啊,我就猜到祖母是我福星,我饿了一上午,一来您这儿就有口福,这也太丰盛了。”

老夫人命丫鬟拿碗筷,瞟了蒋音书一眼。

“音书做的,她手艺好,说这些是药膳。”

况景然表情浮夸赞赏。

“是吗,怪不得我看祖母您近日气色不错,药膳的功劳吧?音书,这些我能吃吗?”

蒋音书这半天身子都是僵硬的,因为况景然坐在她旁边。

她脑中不断交织都是那日两人的样子。

而且况景然的出现也打乱了她原本和老夫人和盘托出的计划。

她没把握有外人在场她说出来的话老夫人还会不会信,尤其是况景然这根搅屎棍。

她堪堪从嗓子眼里挤出声音:“能。”

况景然痞痞的笑着。

“那日没机会尝,今天我可是有光明正大的机会喽。”

他说这话飘着音儿。

蒋音书双手在自己腿前攥的紧紧的。

她始终也没问况景山那日况景然的行径是为了什么,她估计是和况景山有关,和她无关,所以她不多嘴。

可今儿这情况,她是不是要真留在这里,以后还会被牵扯到和况景然的什么事情里?

她非常害怕。

这里的一切杂乱又阴险,她不想待在这里。

她沉沉的喘息,像是做好了决定的样子刚要开口,况景然以不为人知的速度塞到她手中一张字条。

显然况景然有备而来。

老夫人看蒋音书。

“音书,你有话要说是吗?”

不难看出来蒋音书面色不好看。

老夫人人精似的,早猜到蒋音书有所求,但猜不透所求什么。

况景然夹了一块山药放在嘴边儿也看蒋音书。

“呦,我来的不凑巧吗?耽误蒋小姐和祖母说悄悄话了?”

他说完这话,脸色突变,紧急的放下了筷子。

“莫不是二爷身体出现问题了?”

老夫人一听涉及到况景山身体,所有怀疑神经都存在了,跟着紧张起来。

蒋音书不得已顺着他的话接。

“没有,没有,二爷就是最近休息不好,现在已经睡了。”

老夫人一颗心还是悬着,说话语气也不像方才那样威严。

“音书啊,你做的这些药膳我都领情,我不可能怪你,你这是为我好,有你在景山身边照顾我放心不少,我是感谢你的。”

老夫人以为蒋音书吭哧半天说不出来的话,是想用况景山的病来解除她自己擅自做药膳的罚。

蒋音书笑笑低头,趁着老夫人哀伤无心时扭头。

况景然恰好就回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午饭结束,蒋音书在回廊打开字条,竟是一张空白纸。

她百思不得其解时,绿竹突然肚子疼痛,说要去厕所。

况景然的身影在绿竹离开后出现,紧贴在蒋音书身后。

“别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勾引我可说不过去。”

他带着蒋音书走近园子的假山后面才放开她。

蒋音书双眼赤红。

“绿竹是你的人?”

况景然无所谓摊手。

“非也,她是巴豆的人,你不要那么紧张,放轻松。”

若说况景山的深沉让人无处遁逃,这况景然的玩世不恭就是他无孔不入的挡箭牌。

蒋音书和他保持距离。

“你干嘛给我空白纸条?”

况景然笑着想要上前,蒋音书连连后退。

他无奈笑着:“我给你有字的你也不会按照上面的要求做啊。”

何况,有字就有把柄,平白招惹事端。

蒋音书老实不说话,不想和他扯皮。

况景然斜靠在假山旁歪头打量蒋音书。

“想逃跑,跟我合作,我帮你,比祖母有用。”

蒋音书惊讶。

况景然好笑看她。

“别问我怎么知道的,这问题太幼稚,因为……”

他说这话慢慢起身朝蒋音书迈步,没有距离蒋音书太近的地方便停下了。

“因为没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他敛了面孔,收了跋扈,异常认真。

蒋音书感觉距离安全便没有后退,也在和他对视。

“我不想合作,我只想回家。”

她多怕这是第二个况夫人或者况景山,她要被这些人搅疯了。

况景然轻嗤:“你当真以为知晓了某些秘密之后就能安然无恙的回去吗?没命你也要回去?”

他摇摇头又逼近蒋音书一步,眼神凌厉俯视。

“小白兔,别那样天真,不管因为什么,你已经深陷泥潭,除了想办法自救,也要看看周围的环境允不允许,你知道你能活到现在因为什么吗?”

蒋音书不肯说话。

况景然双手突然间抓住她肩膀。

“就因为你不是真正的杀手,因为你不是这里的人,也因为你的蠢笨,不为钱财美色所动。”

蒋音书大力挣脱,眼泪夺眶而出。

“那我应该怎么做?把我自己变成杀手?去做伤天害理的事情,贪财贪色,然后在被人处理灭口吗?”

她并非不懂这些。

这大院儿里的人,包括那些丫鬟小厮,乃至况景山好友,没有一个人是简单的。

况景然被她吼的,起码有一两秒是惊愕的。

蒋音书意识到自己情绪崩溃,仓皇又带气的抹了脸。

“我不会和你合作,我如此蠢笨,请三爷寻个聪明的去。”

她说完话走的飞快,扔掉况景然一个人望着她背影。

蒋音书极少这样歇斯底里或者耍性子,大概与况景然态度有关。

她太讨厌这个男人。

绿竹因为吃了巴豆一直没能离开茅厕。

蒋音书跟其他小厮要了药给绿竹送去吃下,才勉强把绿竹扶回景山苑。

她很愧疚,可她什么也不能说。

夜里,况景山咳嗽的厉害,几乎没办法躺下。

蒋音书也没办法睡,跪在床上给他捋顺后脊。

上次况景山补了一白天的觉又吃过药后好很多。

老夫人也说过况景山这病忌讳劳累和熬夜,一定要休息好。

蒋音书很好奇况景山今儿怎么如此严重。

她给况景山按了许久后,况景山让她歇会儿。

“你出去睡,我夜里还要咳嗽。”

蒋音书窝在塌下没动地方。

其实她心中偏向况景山的原因也跟他无时无刻体现的关心有关。

他对待所有人都不错,这些日子蒋音书也看见了。

“二爷,您到底需要我做什么?我们谈谈吧。”

她的任何动作都瞒不过况景山,包括今天去老夫人那里,那不如来一次开诚布公。

况景山微微喘息转过头看她。

温和光线下,蒋音书的脸庞轮廓更加柔和,只是表情有些倔强。

况景山若有所思转过头。

“若说什么都不让你做,你会不会相信?”

蒋音书陷入沉思。

况景山身体缓慢往后靠。

“她让你待在我身边什么都不做,是要等待合适时机启用你,你不肯答应的原因你我心知肚明,我可以保证不让你做任何事情,不违背你自己良心,过不了多久会送你回家,你同意吗?”

“您不会让我去帮助您杀人?”

况景山笑笑:“你杀不了她,就如你也杀不了我一样。”

“既然你们都清楚我根本做不成什么,为什么不放我走呢?”

蒋音书情绪有些激动,说这句话的时候趴在塌上,双臂搭在况景山床边儿。

况景山俯眸看她,蒋音书此刻就像一只求生的麋鹿。

她是无辜的,这谁都知道,可就是不放了她,她很无措。

况景山沉沉开口。

“你有仔细想过况景然说的话吗?”

蒋音书身体一下子没了支撑,下巴无意间要磕到床沿上的时候,况景山伸手垫在下面。

两滴清泪滴在况景山手掌,蒋音书哭了。

她最怕的就是这种结果,无论她的身份到底是好人坏人,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需要有这么个人处在这个位置上,而她恰好出现。

况夫人看中蒋音书的无辜,想利用这点。

而蒋音书和况景山能做到不伤害任何人的办法就是将计就计。

若蒋音书现在离开,况夫人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灭口,再安排新的人。

对于况景山没什么损失,蒋音书的命就没了。

她本就无辜,更不能因此丢了性命。

蒋音书无声哭了很久后抬头望况景山。

“二爷,对不起,我从前误会了您。”

况景山抽回垫在她下巴处的手掌。

“扯平了,我对你也不怎么好。”

因为之前没有调查清楚。

蒋音书抹了眼泪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相片递给况景山。

况景山接过后看看。

“他们很安全,你放心照顾好你自己,咳咳咳。”

“二爷。”

蒋音书本能反应爬上了床给他拍后脊,伸手一扯,竟把况景山的丝绸睡衣扯露半个肩膀。

她当即窘迫跳下床背对况景山。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况景山笑出了声儿。

“看来你要是图谋不轨还真有可能成真。”

蒋音书脸埋进膝盖,烧红了耳根。

因为况景山一直咳嗽,蒋音书也没办法睡觉。

开诚布公是有效果的。

蒋音书放开胆子问了他的病情。

况景山的肺里长了个东西,西医叫肿瘤。

他在英国偷偷手术过一次,这次又长了出来。

上次手术全家人特别是老夫人知道后提心吊胆。

这次说什么也不肯再让况景山冒险,所以寻了名医选择中医治疗。

老夫人不相信西医,对此非常坚持。

而况景山问过西医后,西医也建议试试中医。

他这病,平时不劳累、不熬夜就不会咳嗽,算是控制还不错的。

这在中医里面也不算是小病,不是简单看出病症开点药方就没事的,需要把脉观察,蒋音书不会。

她轻轻叹息,况景山问她怎么了。

蒋音书说:“要是我精通医术说不定可以帮您找到解决的办法,可现在我不会。”

“这没什么难,你想学现在也不晚。”

蒋音书有些茫然:“现在?”

“对啊,现在,有一颗进步学习的心什么时候都不算晚,你想学中医还是西医?”

这话上次况景山就问过。

蒋音书转头问了他关于西医的事情。

况景山虽然不懂太多,可久病成医。

“中西医都有各自优点,分工不同,见效不同,若是两者都会,我想搭配治疗会更有效果,这还是要看你自己怎么想。”

他得这病的时候中西医都请了,两方互相探讨斟酌,彼此对对方医术都有强烈向往。

况景山当时见状便资助了这些医生互学。

“你可以想一下,这对你未来有帮助,如果你想学我可以送你去,且不会让你等太久。”

况景山话语从容有定力,似乎开启了蒋音书心中掩埋很久甚至她自己都未曾确定拥有过的幻想大门。

她一瞬怔滞,深陷思绪。

她也可以出去求学吗?

在润城女子中学毕了业,她原本也有机会考大学。

但家里经济有限,且她也到了嫁人的年纪。

想到这里,她转过身背对况景山,良久没有说话。

况景山注视她脑顶轻声道没关系。

“这事情看你意愿,现在想不通就先放下,日后再说。”

蒋音书知道这是况景山体谅,她跟着转移话题告诉给他玉佩的事情。

况景山听完丝毫没有意外。

“我知道。”

蒋音书很惊讶:“您知道?”

“知道,你要记住我们之间约定不要对任何人说,包括这个红秋。”

蒋音书点头,这个她晓得。

况景山眼皮稍微有些倦。

“睡吧,趁现在我没咳嗽。”

蒋音书闻言不敢再打扰,给他掖好被子,自己也窝到了塌下。

这是蒋音书失踪许久以来睡得最踏实的一觉。

看似她除了相信况景山也没别的路可走,其实不知道为什么,她本能也想去相信况景山。

人都有气场,况景山沉稳从容,是容易让人相信的。

次日中午,蒋音书去给老夫人送餐的时候,况景山也跟去了。

老夫人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几回。

“音书啊,以后不用天天麻烦给我做药膳,我叫了大夫,也开始喝药,我的身体啊,我有数。”

况景山听后惊喜,老夫人的贴身丫鬟接茬。

“亏得二爷和蒋小姐用心,老夫人不想叫你们惦记,今早儿叫了大夫过来。”

老夫人倔强,上了年纪苦药汤子早就喝腻了,时不时任性,可她体会蒋音书用心良苦。

“音书啊,多抽些时间照顾景山,把他身体照顾好了我才放心,明白吗?”

这话意有所指,在场人听后都跟着面带笑意。

蒋音书一开始没多想,看到这些人眼神后脸颊片刻蹿红。

她的面皮太薄。

况景山则是垂眸喝茶,俨然像是在悄然配合回避的模样。

老夫人又跟着嘱咐况景山几句才作罢。

蒋音书回去后还是每天给老夫人做药膳,照常让人送去。

临近年关,况家大院十分忙碌。